刚踏入毒沼木屋的瞬间,林弃就被一股混杂着草药与秽气的温热气息裹住。靴底沾着的荒原黄沙在门槛处蹭落,留下两道浅痕,灶膛里的枯枝“噼啪”作响,火光将鸩婆婆佝偻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忽明忽暗。
“坟场的蠕虫没把你当点心吞了?”鸩婆婆头也没抬,正用一根发黑的木勺搅动灶上的陶罐,罐里的黑色药汤翻滚着,气泡破裂时溅出的液滴落在灶台上,蚀出细密的小坑。她指尖一勾,林弃腰间的噬界胃囊便微微颤动,那枚淡金色的速度碎片“嗖”地飞了出来,落在她掌心。
林弃反手带上门,将毒沼的湿冷空气隔绝在外,快步凑到灶边:“婆婆,这碎片杂质少,还能……”
“低阶速度碎片,勉强够看。”鸩婆婆指尖在碎片上轻捻,光晕随之一颤,她随手将碎片扔回,转身从墙角的旧木箱里翻找起来。木箱开合间发出“嘎吱”的呻吟,像是要散架的骨头,“别光顾着显摆,缝境的坎没那么好迈——你缺最后一块火属性碎片,镇不住体内的紊乱。”
话音未落,一块红得发烫的碎片已破空而来。林弃下意识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碎片就猛地缩回,掌心泛起淡淡的红痕,像被烙铁轻烫过——碎片表面跳动着细碎火星,连周围的空气都被灼得微微扭曲。
“火焰规则碎片。”鸩婆婆蹲回灶边添枯枝,火光映亮她眼角的皱纹,“三日内把它‘缝’进右臂经脉。隐匿、重力、速度、火焰,四种属性凑齐三角之势,才算真的踏进门。”她顿了顿,木勺在罐里重重一搅,“丑话说在前头,融合时全靠自己,我不会搭手。”
林弃攥紧碎片,指尖的灼痛顺着神经窜向手臂,却没真的灼伤皮肉——显然是婆婆提前用秽气中和了部分燥烈。他想起第23章在青黑石后,体内三块碎片自发形成的呼应,心脏忍不住狂跳:“怎么缝?直接吞进经脉里?”
“不然贴在脸上就能融?”鸩婆婆嗤笑一声,舀起一勺药汤尝了尝,又往罐里撒了把灰黑色的秽气草,“《逆仙箓》是逆规的路,哪有温和的法子?当年影族那帮崽子,十个里倒有三个死在‘缝补’这一步。你要是怕,现在扔了碎片回黑林镇,说不定还能混几天安稳日子。”
林弃指尖用力,将火焰碎片按进掌心。他想起矿洞塌方时的碎石、巡狩刀鞘上的“天刑”二字、规则坟场里蠕虫的尖牙——从逃亡那天起,他就没有“怕”的资格。正要追问融合细节,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男人的粗骂,穿透瘴气撞进门缝:“老瘸狼说那逆规者往毒沼跑了!找到他赏五十两!”
鸩婆婆搅药的动作猛地一顿,抬头瞥向糊着旧纸的窗户,眉头拧成疙瘩:“哼,那废物果然卖了消息。”
林弃心头一紧,下意识摸向背后的锈剑。噬界胃囊里的重力碎片微微发烫,似在呼应他的躁动。
“慌什么?”鸩婆婆将木勺往罐沿一磕,发出清脆的声响,“不过是天命阁的外围追猎队,最高的也就刚摸缝境的边,正好给你练手。”她起身走到屋角,拎起一根发黑的木杖——杖身布满裂纹,顶端嵌着块秽气凝结的黑晶,“这考验本就是让你提前适应,省得真遇上硬茬子,连手都抖。”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巨响,木门被人从外面踹得粉碎。木屑飞溅中,五个穿着褐色劲装的汉子闯了进来,腰间的弯刀泛着冷光,为首的光头举着个青铜法器,顶端的珠子正泛着淡红灵光,扫得满屋光影乱颤:“老东西!那逆规者在哪?不说老子烧了你这破屋!”
鸩婆婆斜倚在灶边,木杖在地上轻轻一点:“就凭你们几个连秽气都扛不住的废物?”她话音刚落,光头脚边的地面突然泛起黑芒,一股浓稠的秽气冒了出来,顺着裤腿往上爬。光头惊呼着后退,却被秽气粘住,皮肤瞬间泛起红疹,疼得龇牙咧嘴。
“找死!”旁边的矮个汉子怒吼着挥刀砍来,刀风裹挟着微弱的灵力,却在离鸩婆婆三尺处被无形的秽气屏障弹开,“当啷”一声砸在地上,崩出个缺口。
林弃站在灶后,看着鸩婆婆轻描淡写地挡下攻击,才猛然反应过来——婆婆是在拖延时间,也是在逼他尽快进入准备状态。他深吸一口气,退到后门边,反手推开一条缝,后院的秽气池泛着墨绿色的光,池边的黑叶植物挂着露珠,正是婆婆说过“能中和火焰燥烈”的地方。
他摸出噬界胃囊,将火焰碎片取出来放在掌心,碎片的灼热感比刚才更甚。又从囊里翻出《逆仙箓》残卷,指尖划过“以衰亡为基,逆乱为线,引碎片入脉,融于血肉”的字句,刚想运转功法,前院突然传来“噗通”一声闷响,矮个汉子被木杖抽中膝盖,跪倒在地,疼得惨叫连连。
“那小子在后门!”有人眼尖,指着门缝里的衣角大喊。
林弃的心神猛地一乱,丹田内的逆乱之力瞬间窜动,差点冲破《寂灭心源》的压制。他赶紧闭眼凝神,将躁动的衰亡之气往丹田深处压——刚才在坟场厮杀的疲惫还没散尽,此刻若乱了节奏,别说融合碎片,连应对追兵都难。
“这点动静就撑不住?”鸩婆婆的冷喝从前院传来,木杖挥出的风声裹挟着秽气,“逆规者的命是自己攥的,不是靠别人护的!”
林弃咬了咬牙,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他知道婆婆说得对,若连这点压力都扛不住,就算拿到碎片也成不了事。他快步走到后院的秽气池边,盘膝坐下,池水泛着的凉意透过破衣渗进来,稍稍压下了火焰碎片的灼感。
指尖划过碎片表面的火星,他想起婆婆说的“先养气,再引火”。于是运转《寂灭心源》,将丹田深处的衰亡之气缓缓引出,顺着经脉流向右臂——那里是他早已选好的“缝补”位置,经脉相对坚韧,能扛住火焰碎片的冲击。
衰亡之气在右臂经脉里缓缓流淌,像一条清凉的溪流,刚铺好根基,前院就传来法器爆裂的巨响。光头举着的青铜珠子炸开,淡红灵光四散,他捂着流血的手腕嘶吼:“放毒针!这老东西邪门!”
几枚淬着绿光的毒针“嗖嗖”射向鸩婆婆,却被她挥杖扫开,毒针落在地上,瞬间将泥土蚀出小坑。林弃的眼皮跳了跳,余光瞥见有个汉子正绕着屋子往后院摸来,手里的弯刀闪着寒光。
“婆婆!”他下意识喊出声。
“自己解决!”鸩婆婆的声音带着怒意,木杖突然横扫,将光头抽得飞撞在墙上,“连个杂碎都挡不住,还想突破缝境?”
林弃心头一凛,猛地睁眼。那绕后的汉子已经冲到后院门口,看见他盘膝在地,狞笑一声挥刀砍来:“小兔崽子,总算找到你了!”
林弃来不及起身,左手猛地一扬,重力碎片从噬界胃囊里飞出,淡灰色的光晕瞬间扩散。汉子的刀刚劈到半空,突然像灌了铅般坠下,他惊呼着往前扑,却被重力压得膝盖一软,“噗通”跪倒在离林弃三尺处。
“滚!”林弃低喝一声,逆乱之力顺着指尖涌出,将汉子狠狠推出去。汉子撞在门框上,晕了过去。
解决掉追兵,他的呼吸却越发急促——刚才强行催动重力碎片,让体内的逆乱之力又开始紊乱,右臂的衰亡之气差点溃散。他赶紧重新凝神,将气息理顺,额头的冷汗却已经浸湿了鬓发。
前院的打斗声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鸩婆婆的冷骂和零星的惨呼。林弃知道,婆婆是故意留手,没下死手,就是要让他明白:追兵只会越来越多,他必须尽快做好融合碎片的准备。
他摸出婆婆刚才塞给他的布包,里面是三包油纸裹着的镇灵散,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这是用来稳住神魂的,融合碎片时最忌心神失守。又检查了噬界胃囊里的东西:速度碎片、重力碎片、隐匿碎片、规则真言碎片,还有那枚温热的食规蠕虫卵,一一归置稳妥,确保融合时不会被杂物分心。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拿起火焰碎片,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碎片的火星似乎变得温顺了些,不再像刚才那般狂暴。他深吸一口气,将碎片贴近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混杂着秽气草的清香——显然婆婆早就用秽气处理过,帮他降低了融合的难度。
“差不多了。”鸩婆婆的声音从前院传来,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响,“那伙废物被我打跑了,但老瘸狼肯定还会报信,天刑院的巡天云舸说不定已经在往这赶。”
林弃站起身,走到后门边,看见前院躺着四个昏迷的汉子,光头不见了踪影,显然是逃了。鸩婆婆正用木杖拨弄着地上的青铜法器,法器已经失去灵光,成了块废铜:“三日内,要么把碎片缝进经脉,要么卷铺盖滚蛋。”
她抬头看向林弃,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这不是练手,是生死关。火焰碎片燥烈,你的天人五衰体又敏感,稍有不慎就会被烧穿经脉——想清楚,要不要赌。”
林弃握紧掌心的火焰碎片,碎片的灼热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他想起哑女送他时塞在布包里的麦饼,想起林家碑林里发烫的拓片,想起规则坟场里拼死抢到的胃囊和真言碎片——他从来就没有“不赌”的选择。
“我赌。”他沉声开口,指尖的火焰碎片微微颤动,似在回应他的决心。
鸩婆婆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转身往灶膛添了根枯枝:“灶上的药汤是补气血的,每天喝一碗。后院的秽气池别离开,瘴气能帮你稳住碎片。”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要是真撑不住,就喊一声——仅此一次。”
林弃点点头,捧着火焰碎片重新走回后院。秽气池的水波泛着微光,池边的黑叶植物在风里轻晃,露珠滴落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他将碎片放在膝头,再次运转《寂灭心源》,衰亡之气顺着经脉缓缓流淌,在右臂的位置静静蛰伏。
远处的毒沼深处,隐约传来巡天云舸的轰鸣,像沉闷的雷声。林弃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闭上眼,指尖轻轻按在火焰碎片上,感受着那股跃动的灼热——这场与规则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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