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远两次登门铩羽而归,如同两条丧家之犬,这消息即便他再如何遮掩,也终究如同漏风的筛子,丝丝缕缕地飘进了赵家小楼那间终日不见阳光的卧房里。
苏曼娘虽病体支离,困于床榻,但她的耳朵却比任何时候都尖,心思也比任何时候都毒。小菊那丫头每次从外面回来,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惊慌与欲言又止,帮佣张妈与其他仆妇在楼下窃窃私语时骤然压低的嗓音,都像一根根细针,刺探着她敏感的神经。
她不动声色,只在那日赵文远第二次怒气冲冲摔门而出后,将正要溜出去倒药渣的小菊唤到床前。她半倚在枕头上,蜡黄浮肿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两点幽光如同鬼火般跳动。
“小菊,”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老爷……这两日,可是又去了那……火葬场那边?”
小菊吓得浑身一颤,手里的药罐差点拿不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不敢说。
“说!” 苏曼娘猛地拔高了声音,尖锐刺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吓,“再敢瞒我,仔撕你的皮!”
小菊被她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隐瞒,哭着将赵文远如何两次去找珍鸽和老蔫,如何被拦在门外,如何争吵,最后如何气急败坏回来的情形,断断续续、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赵文远口中那“神童”、“宿慧”等字眼,以及他想要认回儿子的急切与不甘。
“……老爷回来发了好大的火,砸了酒瓶,还……还说要找什么人,像是要……要用强……” 小菊伏在地上,声音细若蚊蚋,却字字如锤,砸在苏曼娘心上。
苏曼娘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搭在锦被上的、枯瘦如柴的手指,却猛地收紧,死死攥住了滑腻的缎面,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
果然!果然如此!
赵文远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果然背着她,一心想要认回那个野种!还说什么“神童”、“宿慧”?我呸!定是那珍鸽使得什么妖法,蛊惑了人心!或是那贱种天生就是个妖孽!
一股混杂着滔天嫉恨、巨大恐慌和彻底绝望的毒焰,瞬间在她胸腔里爆开,烧得她五脏六腑都扭曲起来!她仿佛已经看到,赵文远成功认回了那个“神童”儿子,从此将她这个病怏怏、不能生养的续弦彻底弃如敝履!她会被休弃,会像垃圾一样被扔回那破败的娘家,受尽白眼和嘲讽,最终在贫病交加中凄惨地死去!
不!绝不!她苏曼娘就算是死,也要拉着那些贱人一起下地狱!
赵文远指望不上了,那个男人眼里现在只有他的宝贝儿子和赵家的香火!她必须靠自己!必须在赵文远得逞之前,毁了那个野种!毁了珍鸽那个妖妇!让她们谁都别想好过!
一个比之前更加恶毒、更加疯狂的念头,在她那被嫉恨彻底吞噬的脑海里迅速成形。赵文远想用强?风险太大,而且未必能得手。她要的,是更彻底、更解恨的毁灭!不是抢过来,而是让他永远失去!让那个“神童”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或者……变成一个痴傻的废物!看赵文远还认不认!看珍鸽还怎么得意!
可是,怎么做?她如今连床都下不了,又能如何行事?
苏曼娘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缓缓移向地上依旧在瑟瑟发抖的小菊。这个丫头,胆小,蠢笨,但正因为如此,才好拿捏。
她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近乎狰狞的笑容,声音放得极其轻柔,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蛊惑:“小菊啊,别怕,起来说话。”
小菊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听着,” 苏曼娘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你去……想办法,给我打听清楚,那个野种,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常去哪些地方……还有,那个老蔫,什么时候不在家……打听清楚了,回来告诉我,自有你的好处。”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记住,要悄悄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老爷!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 她没说完,但那未尽之意里的威胁,让小菊瞬间脸色惨白,连连磕头。
“奴婢不敢!奴婢一定办好!太太饶命!”
打发了小菊出去,苏曼娘独自躺在空旷冰冷的大床上,胸口因激动和恶毒的兴奋而剧烈起伏。她看着天花板上繁复却黯淡的花纹,嘴角那抹扭曲的笑容越来越大。
珍鸽,老蔫,还有那个小野种……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等我找到了机会……定要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想象中的血腥场面,一股病态的快意流遍全身,连那缠身的病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嫉恨与恶毒,成了支撑她这具破败躯壳的唯一养料。曼娘知悉了赵文远的行动与野心,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准备发动更加隐蔽、也更加致命的攻击。这栋华丽而腐朽的小洋楼,彻底成了孕育阴谋与罪恶的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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