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内外交困,梁中书焦头烂额。境内烽烟四起,匪患不绝,朝廷问责的文书与蔡京隐含压力的“关切”接踵而至,令他寝食难安。而梁山大军虽退,却依旧陈兵边界,虎视眈眈,大有一言不合便再掀战火之势。更令他心惊的是,牢中的卢俊义竟似吃了秤砣铁了心,任凭威逼利诱,乃至动刑拷打,始终不肯屈服画押。这“玉麒麟”成了烫手山芋,杀之恐引滔天大祸,留之则夜长梦多。
这一夜,北风怒号,天降大雪,鹅毛般的雪片将天地染成一片混沌的银白。大名府城头,守军蜷缩在垛口后,呵着白气,咒骂着这鬼天气,警惕心不免松懈了几分。
然而,就在这风雪掩护之下,数条黑影如同鬼魅般贴近了城墙。正是时迁与白日里混入城内的石秀、孙新等人。时迁口衔短刀,手足并用,那湿滑冰冷的城墙在他面前竟如坦途,悄无声息地便攀了上去。不多时,城头传来几声极轻微的闷响,一段城墙上的哨兵便被清除干净。绳索垂下,更多的梁山精锐如同暗夜中涌出的潮水,迅速控制了这段城墙,随即悄无声息地潜入城内。
几乎在同时,大名府大牢方向,突然火光冲天,杀声四起!早已潜伏在牢城营附近的杨雄、扈三娘,见得信号,立刻率人发难,猛攻牢门!扈三娘双刀翻飞,如一团滚动的烈焰,所向披靡;杨雄状若疯虎,朴刀过处,人仰马翻。蔡福、蔡庆兄弟得了宋江密令与重金,本就心存懈怠,此刻见梁山人马势大,又兼城内已乱,略作抵抗便佯装不敌,放任扈三娘等人杀入大牢深处。
“卢员外!扈三娘奉王伦哥哥将令,特来救你!”扈三娘一刀劈开牢门铁锁,对着里面惊愕抬头的卢俊义喊道。
卢俊义看着眼前这红衣如火、英姿飒爽的女将,又听得“王伦”二字,心中那股被压抑许久的豪情与仇恨轰然爆发!他猛地挣动铁镣,发出一阵哗啦巨响,嘶声吼道:“有劳扈姑娘!卢某愿随诸位兄弟,杀出这牢笼!”
与此同时,宋江亲率关胜、呼延灼、林冲等主力,趁着城内大乱、守军注意力被吸引至大牢方向之际,猛攻防守相对空虚的南门!关胜青龙刀如匹练横空,呼延灼双鞭似雷霆震怒,林冲蛇矛如毒龙出洞,三大猛将并肩突击,城门守军如何抵挡?不过片刻,南门告破!梁山大队人马如同决堤洪流,涌入大名府!
城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与火海。官兵各自为战,溃不成军。梁中书在亲兵护卫下,仓皇从北门逃出,直奔东京而去。
混乱中,戴宗率人直扑卢府。那李固与贾氏正收拾细软,准备趁乱潜逃,被戴宗堵个正着,如同拎小鸡般擒下,捆得结结实实,押往城外梁山大队方向。
***
梁山水泊,聚义厅前。风雪渐歇,天色微明。
卢俊义已卸去枷锁,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棉袍,虽面色苍白,但挺拔的身躯重新焕发出慑人的威势。他面前,跪着面如死灰、抖如筛糠的李固与贾氏。
“员外!员外饶命啊!”李固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都是那贱人!是她先勾引小人,也是她唆使小人构陷员外!小人是猪油蒙了心……”
贾氏亦是花容失色,哭得梨花带雨:“官人!官人念在往日夫妻情分上,饶了妾身吧!妾身也是一时糊涂……”
卢俊义面无表情,只是缓缓从身旁一名喽罗手中接过一柄朴刀。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唤醒了他体内沉睡的雄狮。他目光如刀,逐一扫过这对奸夫淫妇,往日的恩爱、信任,此刻尽数化为刻骨的仇恨与羞辱。
“奸夫**!”卢俊义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声音不大,却蕴含着滔天的杀意,“卢某待你二人不满,尔等却狼心狗肺,害我家业,毁我清誉,欲置我于死地!今日,便用尔等狗头,祭我卢氏门楑!”
话音未落,刀光一闪!
“噗嗤!”
李固的人头应声飞起,满腔热血喷溅而出,在雪地上染出大片刺目的猩红。那无头尸身兀自抽搐了几下,才砰然倒地。
贾氏吓得尖叫一声,几乎昏厥。
卢俊义看都未看李固的尸体,血淋淋的朴刀指向贾氏,眼中没有半分怜惜,只有无尽的冰寒与决绝:“淫妇!受死!”
又是一刀!毫不拖泥带水!
贾氏的哭喊声戛然而止,香消玉殒。
卢俊义持刀而立,胸口剧烈起伏,望着雪地上两具尸首,积郁数月的冤屈、愤懑、痛苦,仿佛随着这两刀尽数宣泄而出。他仰天长啸,声震四野,啸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解脱。
宋江在一旁静静看着,直到卢俊义手刃仇敌,情绪稍平,这才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卢俊义持刀的手,动情道:“员外!大仇得报,可喜可贺!此等背主忘义、毒如蛇蝎之辈,死有余辜!从今往后,梁山便是员外的家,我等兄弟,便是员外的亲人!”
卢俊义丢下朴刀,对着宋江深深一揖:“再造之恩,报仇之德,卢俊义没齿难忘!愿随哥哥执鞭坠镫,万死不辞!”
这时凯旋大军满载缴获,押解着俘虏,浩浩荡荡返回梁山。而聚义厅内,再次大摆筵宴,庆祝攻破大名府、救出卢俊义这场空前大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宋江满面红光,举杯起身,朗声道:“众位兄弟!今日我梁山不仅攻破大名府,扬威天下,更喜迎卢俊义员外这等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入伙!卢员外名震河北,武艺超群,更兼深明大义!宋某提议,便请卢员外,与我等并坐忠义堂前,位列都头领,共掌山寨大事,诸位以为如何?”
他话音一落,花荣、戴宗、秦明、呼延灼等嫡系,以及新附的卢俊义旧部,立刻轰然叫好,声震屋瓦。柴进亦微笑颔首。吴用(表面依附)羽扇轻摇,出言附和:“卢员外文韬武略,威望素着,正该如此!”
王伦、林冲、公孙胜等人对视一眼,见大势已成,此刻反对不仅徒劳,更显狭隘,便也纷纷举杯表示赞同。
卢俊义连称“不敢”,再三推辞,但在宋江力劝及众人拥戴下,最终还是在那第七把都头领的交椅上坐了下来。
看着身边意气风发的宋江,以及明显以宋江马首是瞻的柴进、卢俊义,还有表面附和的吴用,王伦心中明白,宋江一派在高层之中,已隐然形成了优势。忠义堂上的气氛,在喧闹之下,透着一丝微妙的失衡。
宋江志得意满,频频向卢俊义、呼延灼、关胜等人敬酒,言语间对“招安正道”愈发露骨,仿佛梁山的光明前程,已在他掌控之中。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率领着这群虎狼之师,接受朝廷册封,封侯拜相,光耀门楑的那一天。
**卢俊义上山,七都头领齐聚。宋江凭借救卢、破城之大功,以及卢俊义的感恩戴德,其个人威望与派系实力膨胀至顶峰。忠义堂上,看似一团和气,共创大业,实则暗流已化为明礁。王伦等人冷眼旁观,深知宋江越是接近权力的巅峰,其根基之下的隐患,便越可能爆发。一场更猛烈的风暴,正在这胜利的狂欢中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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