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光透过薄雾,在蜿蜒的山道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化名王慕华的王伦,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早已被露水打湿,沉甸甸的书箱压在他单薄的肩头。他驻足在一处高坡上,望着脚下苍茫的山川,深深吸了口气。
这具身体终究还是太弱了。他苦笑着揉了揉发酸的双肩,想起前世在健身房里挥汗如雨的日子。穿越至今已有一年,虽然靠着超前知识在梁山站稳了脚跟,但这副书生的身子骨却始终是他的软肋。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低声自语,目光扫过道旁刚刚返青的田野。几个衣衫褴褛的农夫正在佝偻着身子插秧,他们的动作迟缓而麻木,仿佛早已习惯了这艰辛的劳作。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土堡的轮廓,墙头上插着的字大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王伦心中一凛。这里已是田虎势力的边缘地带了。他此行的第一站选在三岔驿,就是要亲眼看一看这乱世真相,更要寻一个改变自己的机缘。
日头渐高,前方山谷中升起袅袅炊烟。越是靠近三岔驿,路上的行人就越多。骡马的腥膻味、路边食摊的油烟味,还有隐隐的铁锈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镇口一块斑驳的木牌上,三岔驿三个大字已经褪色。王伦整了整衣冠,信步走入这个闻名已久的三不管地带。
长街两侧,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绸缎庄隔壁就是铁匠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与绸缎庄里轻柔的丝竹声形成奇特的对比。当铺对门是家赌坊,里面传来阵阵吆喝,偶尔有几个输得精光的赌徒被扔出门外。
形形色色的人等穿梭其间:风尘仆仆的行商牵着满载货物的骡马;眼神彪悍的江湖客挎着腰刀,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几个身着锦袍的富家子弟在仆从的簇拥下招摇过市;更多的则是缩在墙角、目光呆滞的流民,伸着枯瘦的手乞讨。
王伦在一家看起来还算规整的悦来客店前停下脚步。店小二是个机灵的年轻人,见他虽然衣着朴素,但气度不凡,立即热情地迎上来:这位公子,打尖还是住店?
要一间清净的上房。王伦从袖中取出一小块碎银递过去。
小二掂了掂银子,笑容更盛:好嘞!天字三号房,清净雅致,包您满意!公子楼上请!
就在王伦踏上楼梯时,眼角余光瞥见大堂角落里坐着的一位女子。那女子身着淡绿衣裙,以轻纱遮面,身姿挺拔如修竹,正独自品茶。她身边侍立着一个青衣小鬟,看似低眉顺目,但王伦却注意到她那双眼睛正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大堂内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在几个目光闪烁的彪形大汉身上停留片刻。
不是普通女眷。王伦心下判断。那女子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清雅气度,即便隔着面纱,也能感受到她与众不同的气质。但他不欲多事,只装作未见,随着小二上了楼。
他特意选择的房间窗口正对着后院和马厩,视野开阔,便于观察。安顿好行李后,他下楼用饭,特意选了个离那绿衣女子不远不近的位置,既能观察,又不会显得刻意。
饭菜粗陋,不过是些腌菜、粗粮饼子,王伦却不以为意。他的心思全在观察周遭环境上。很快,他就发现店内有几桌客人颇为可疑。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窗一桌的三个汉子。他们虽然作商贾打扮,但坐姿僵硬,腰间鼓鼓囊囊,明显藏着兵器。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目光阴鸷,时不时地瞟向那绿衣女子的方向,与手下低声交谈着什么。
王伦端起茶杯,借抿茶的姿势,嘴唇微动。他前世学过一点唇语,此刻正好派上用场。他集中精神,勉强从那人开合的口型中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
......上面吩咐......排查......可疑女子......南方口音......务必......
王伦心中一凛。这是在搜捕什么人?目标显然是那位万小姐。他不动声色地看向那绿衣女子,见她依旧气定神闲地品茶,但端着茶杯的手指,指尖微微发白,显是用力所致。
她察觉了。王伦暗想,但她为何不走?是在等什么,还是自信能应付?
就在他思忖间,那刀疤脸汉子似乎失去了耐心,对身边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手下会意,站起身,晃晃悠悠地朝着绿衣女子的桌子走去。
这位小娘子,面生得很啊?那汉子一手按在桌沿,语气轻佻,目光却锐利如刀,打哪儿来?往哪儿去啊?
客栈内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不少客人都看了过来,有的面露同情,有的则事不关己地低下头。掌柜的在柜台后擦着汗,欲言又止。
绿衣女子尚未开口,她身后的丫鬟已上前半步,冷声道:我家小姐的事,不劳阁下过问。
那汉子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这三岔驿近来不太平,俺们也是为小娘子的安全着想。若是来历不明,只怕......说着,他的目光在女子身上的配饰上扫过,显然是在估量价值。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王伦注意到那绿衣女子的右手已悄然缩回袖中,他甚至能看到她袖口处一抹若有若无的寒光——那是匕首的反光。
**不能让她动手!** 王伦瞬间做出判断。一旦动武,无论胜负,她都彻底暴露了。在这龙蛇混杂之地,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那汉子伸手欲要掀开女子面纱的刹那,王伦猛地站起身,却不是走向那女子,而是径直朝着那刀疤脸头目的桌子走去。
他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连那刀疤脸也愣了一下,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书生。
王伦走到近前,拱手一礼,面带恰到好处的焦急与一丝神秘,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桌人听清:这位兄台,请了!可是黑风帮的好汉?
刀疤脸眉头一皱,狐疑地打量着王伦:你是何人?怎知俺们名号?
小弟乃游学书生,方才在镇外十里坡,见了一桩奇事,特来相告。王伦语速略快,显得情真意切,一队官军,约莫二三十人,正在那里设卡,盘查过往行人,尤其是单身女子!为首一位虞候放出话来,说是要捉拿什么明月楼派来的细作,还说什么......这功劳,他们禁军要定了,旁人休想染指!
他这番话,七分真,三分假。他真的看见了官军设卡,但明月楼细作抢功之说,纯属临场杜撰。他要利用的,就是地方豪强与官府之间那种既勾结又提防的微妙关系。
果然,刀疤脸脸色一变,与身边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明月楼?他低声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号,又听到禁军抢功,心中已是信了七八分。他们在此排查,本就是得了官府某人的默许,想抢先一步捞点功劳或油水,若真被官军截胡,岂不是白忙一场?
王伦察言观色,知道火候已到,又看似无意地瞥了那绿衣女子一眼,压低声音对刀疤脸道:兄台,我看那位小姐气度不凡,身边丫鬟也非庸手,倒像是南边来的官家眷属。您在此大张旗鼓地盘问,若万一......惊扰了不该惊扰的人,传到官军耳朵里,恐怕于贵帮不利啊。
这番话,彻底击中了刀疤脸的软肋。他再看那绿衣女子,面对挑衅依旧从容不迫,那份镇定,确实不像普通江湖女子,倒真有些官家千金的派头。若真得罪了背景深厚的人物,麻烦就大了。
权衡利弊,刀疤脸当机立断。他狠狠瞪了王伦一眼,似乎怪他多管闲事,却又承了他这个情。他猛地站起身,对着那还在纠缠的手下低喝一声:癞子,回来!有正事!
那叫癞子的汉子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悻悻地收回手,瞪了丫鬟一眼,回到了桌旁。
刀疤脸朝王伦拱了拱手,算是谢过,随即带着手下,匆匆结账离开了客栈,想必是赶去十里坡确认情况了。
一场潜在的危机,就在王伦这番虚实结合、连消带打的操作下,消弭于无形。
客栈内恢复了喧闹,但不少目光都隐晦地落在了王伦身上,带着好奇与探究。
那绿衣女子此时盈盈起身,走到王伦桌前,敛衽一礼,声音透过面纱传来,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多谢公子出言解围。
王伦这才有机会近距离打量她。虽看不清全貌,但那双露在外面的眸子,清澈明亮,宛若秋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聪慧与冷静。他拱手还礼,语气平淡疏离:姑娘言重了。在下并未做什么,只是与那位兄台闲聊几句,告知他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而已。
他刻意撇清关系,不愿卷入过深。
这位自称万玉的女子看着眼前这个青衫书生。他面容普通,是那种放入人海便难以辨认的相貌,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得惊人,方才那番急智与对人心的把握,更是让她暗自心惊。她行走江湖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人物。
公子过谦了。她轻声道,不知公子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山野之人,萍水相逢,何必留名。王伦微微一笑,再次拱手,姑娘保重,在下告辞。说完,竟是毫不留恋,转身便上楼回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他走得干脆利落,将那份神秘与距离感保持到了最后。
万玉望着那扇关上的房门,面纱下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小姐,这书生好生奇怪......丫鬟低声道。
不是奇怪,是聪明。万玉收回目光,语气平静,他看穿了很多事,却选择用最聪明的方式介入,又用最聪明的方式抽身。王慕华......我记住你了。
主仆二人也随即结算了房钱,很快便消失在三岔驿的人流中。
约莫半个时辰后,王伦才从房中出来,结算了费用,悄然离开了悦来客店。他并未在镇中多做停留,而是径直出了南门,沿着一条溪流,走向更为幽深的山区。
方才的插曲,在他心中并未留下太多波澜。那万小姐身份成谜,牵扯的势力恐怕不小,远离才是上策。他此行的目的,是游历,是观察,是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而非招惹是非。
山路崎岖,人迹渐稀。转过一个山坳,忽闻水声轰鸣。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白练般的瀑布从百尺高崖飞泻而下,注入一汪碧绿的深潭,溅起漫天水雾,在午后的阳光下映出七彩霓虹。潭边古木参天,藤萝垂挂,景色清幽绝伦。
王伦被这景色吸引,信步走到潭边。他掬起一捧清冽的潭水洗了把脸,顿觉神清气爽。就在他抬头之际,目光被瀑布侧面一处异常所吸引——那里藤萝格外茂密,但在水汽氤氲中,似乎隐藏着一个洞口。
好奇心起,他拨开湿滑的藤蔓,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洞内幽暗,有凉风徐徐吹出,带着苔藓与泥土的气息。
王伦沉吟片刻,从书箱中取出火折点燃,侧身钻了进去。洞内初时极为狭窄,石壁湿滑,他不得不躬身前行。约莫走了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石室,约有丈许方圆,顶部有缝隙透下微光,照亮了洞内的景象。石室中央有一张石桌,旁边一个石榻,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岁月的痕迹布满了每一个角落,厚厚的尘埃诉说着此地的与世隔绝。
而最引王伦注目的,是那石桌之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只玉匣。那玉匣长约一尺,通体乳白,色泽温润,在昏暗的光线下,竟自行散发着淡淡的莹光,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王伦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小心地拂去玉匣上的积尘。匣盖并未锁死,他轻轻一掀,便应手而开。
匣内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薄薄的册子。书页非纸非帛,触手柔韧,似是以某种不知名的兽皮鞣制而成,呈现出淡淡的黄色。封面上,是三个以古篆书写的文字——
**《灵飞经》**。
王伦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拿起经书,翻开第一页。一行古朴苍劲的字迹映入眼帘:
**夫大道者,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以养中。气在意先,劲在力前,变化由心,方为至道......**
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翻阅,越看越是心惊,越是欣喜!这《灵飞经》所载,全然不是市面上流传的那些外门硬功或是战场搏杀之术,而是一套极其精微深奥的内家法门。它不重肌肉筋骨之力,而专注于呼吸导引、凝练内息,追求身法的轻灵飘逸,以及点穴、截脉、闭气、疗伤等玄妙用途。其核心思想,正是以神驭气,以气运劲,与他内心深处以智驭力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理念不谋而合!
这......这正是我所需!王伦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激动。他梦寐以求的防身之术,竟是如此高阶的玄门正宗功法!
他当即在布满灰尘的石榻上盘膝坐下,依照《灵飞经》入门篇的图形与口诀,尝试摒弃杂念,凝神感知体内气机。他心智本就坚毅,穿越而来,精神力量更是异于常人的强大。虽然无人指点,但依照经中法门引导,不过运行了几个周天,丹田气海之处,竟真的生出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温热气流!
这气流细若游丝,循着特定的经脉路线缓缓游走,所过之处,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连日奔波的疲惫似乎都在这气流的滋养下消散了不少。
王伦知道修行之道,贵在持之以恒,最忌贪功冒进。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缓缓收功。将那本关乎他未来命运的《灵飞经》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包好,贴身收藏。
他站起身,对着石室,尤其是那石桌原先可能主人坐化的方位,郑重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前辈授艺之恩,晚辈王伦,永志不忘!他日若有所成,必不负此经济世之心!
走出山洞,重见天日,夕阳已将半个天空渲染得如火如荼。瀑布依旧轰鸣,深潭映照着漫天霞光,绚烂无比。
王伦站在潭边,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却真切的气流,回想这一日的经历。三岔驿的暗流涌动,神秘聪慧的万小姐,还有这洞中的旷世奇缘......这一切,都仿佛是命运的安排。
他的目光变得愈发坚定。前路或许依旧凶险莫测,但手中既已握有《灵飞经》,他便真正有了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并去实现那宏大抱负的底气。
青衫书生整了整衣冠,不再回头,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踏着夕阳的余晖,继续向着中原腹地前行。属于他的传奇,才刚刚揭开序幕。而那本《灵飞经》的存在,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注定要在这个时空中激起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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