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着掠过晋阳城头,却吹不散这座北方雄城内外蒸腾的生机。自从王伦确立高筑墙、广积粮、缓扩张的九字方针,推行三权分立的制度后,这座城池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益繁荣。街道上车马川流不息,军营里操练声震天动地,市集上商旅云集,一股积蓄已久的力量正在冰雪覆盖的大地下涌动,只待春雷炸响,便要破土而出。
然而这位日理万机的义王,此刻却卸下了象征身份的青色王服,只穿着一件寻常布衣,在王府后园与三岁的儿子嬉戏。夕阳的余晖将父子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在青石地板上交织成温馨的图画。
父王,看枪!
王顶天举着一柄比他还高的木枪,摇摇晃晃地冲过来。这木枪是军中巧匠特制的,枪头圆润,枪身轻巧,却已经能看出日后长枪的雏形。王伦大笑着蹲下,任由木枪戳在自己胸前,故意装出痛苦的样子:哎呦,我儿好厉害,为父认输了!
顶天得意洋洋,扔下木枪,又去搬动父亲放在石凳上的皮盔。这顶头盔是王伦平日检阅军校时佩戴的,虽然不是战盔,但也相当沉重,几乎把小家伙整个罩住,只露出两条小短腿在外面蹒跚,引得侍立的亲卫们都忍俊不禁。
扈三娘端着茶点走来,看见父子嬉戏的场景,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她已经卸去戎装,穿着浅碧色的常服,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凛冽,多了几分为人妻母的温婉。自从淮西归来后,除了继续督导女营训练,她更多了一份相夫教子的从容。
顶天,别胡闹。她轻声嗔怪,把儿子从头盔里出来,又替王伦拂去肩头的尘土,你也是,由着他胡来。
王伦接过茶盏,目光扫过三娘略带忧色的面容:怎么了?女营有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娘替他整理着衣襟,只是最近巡视时听说,淮西新归附的军队和老兵之间偶有摩擦,虽然还没酿成大乱,但终究是个隐患。还有从河北新来的流民,和本地乡民争水的事也时有发生。
王伦赞许地点头:你心真细。高筑墙,广积粮,这墙和粮都系于人心。他遥指军校方向,那里正传来阵阵操练声,那些学员今天在课堂上争论战术,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那股纯粹的热情,正是我们需要小心呵护的。如果我们高高在上,不了解这些细微之处,再宏大的蓝图,也不过是沙上建塔。
正说着,顶天已经爬到王伦膝上,小手好奇地摸着父亲掌心的厚茧:父王的手,好硬啊。
王伦握住儿子的小手,轻声道:这茧子,是握剑握出来的,也是握笔磨出来的。父王希望我儿日后,既能握剑保家卫国,也能执笔安邦定国。
就像父王一样吗?
就像...我们希望成为的样子。王伦把儿子举到肩上,顶天兴奋地咯咯直笑,小手紧紧抓着父亲的衣领。
这温馨的一幕被悄然到来的石秀打断。王伦会意,把顶天交给三娘,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向书房。
主公,从江南发来密报,还有...关于岳飞的消息。
书房内,烛火摇曳。王伦展开密报,目光渐渐凝重。
花石纲遗毒深重,江南民怨沸腾,方腊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这些都在预料之中。但更引起他注意的是附在后面的战报——
岳飞,这个曾经在北疆与他并肩作战的年轻将领,竟然在征讨方腊的战事中脱颖而出。最初只有三四千人马,粮草不济,友军掣肘,却在如此逆境中连战连捷。
密报详细记录了几场战役:池州城外,岳飞亲自率领背嵬军夜袭敌营,以少胜多;睦州之战,他巧妙设下伏兵,大破方腊部将方七佛的两万大军。更难得的是,此人治军极严,颁布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军令,部下即使缺粮,也严守纪律,所以所到之处,民心归附。甚至有些方腊军中的俘虏,被他的恩义感动,自愿归顺。这样一来,他的队伍不但没有因战事消耗而缩减,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打越壮大。
好一个岳飞!王伦轻叩桌面,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在绝境中开辟生路,在混乱中建立秩序。这等治军之能,用兵之妙,真是绝世名将的资质。
他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天下地图前,目光扫过自己麾下的三大战区。红色的小旗密密麻麻,看起来声势浩大——淮西新附,如果全力动员,可以集结二十万人;河北根基渐稳,能出十五六万;梁山老营,独龙岗、曾头市各处加起来,也有十二三万。但他心里很清楚:
淮西刚刚归附,李助虽然已经归心,他的旧部还需要时间消化整编;河北虽然稳定,但北有强辽,西有旧宋势力,如芒在背;梁山根基最深,却偏居水泊,战略辐射有限。而且这数十万人马,大多是未经严格训练的屯田兵、新附军,号令不统一,装备参差不齐...
他苦笑一下,对侍立一旁的石秀说: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比起当年刘备坐拥荆益、有关张赵马黄五虎上将时的根基,差得太远了。充其量,不过是级别高些、地盘大些的而已。
石秀闻言肃然:主公如此清醒,是我等的福气。
传令各战区,王伦声音沉稳,严格遵照高筑墙、广积粮、缓扩张的方针,精练内功,没有命令不得擅自出击。另外,加大对的投入,我要知道关于岳飞,以及北方金辽的每一个动向!
石秀领命而去。王伦独自坐在灯下,再次细读岳飞的战报,目光渐渐深沉。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洒满庭院。王伦回到寝殿时,看见扈三娘正在灯下为他缝制新袍。烛光映照着她专注的侧脸,针线在指尖翻飞,那娴静的模样,与白天统领女营的飒爽英姿判若两人。
这些琐事,交给侍女做就是了。王伦走近,轻抚她的秀发。
三娘抬头嫣然一笑:你的衣裳,我总要亲手缝制才放心。她放下针线,起身替王伦宽衣,今天见你从书房出来时眉头紧锁,可是江南战事不顺?
王伦任由她替自己解开衣带,叹道:倒也不是不顺,只是那岳飞...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能让你这么称赞的,必定非同一般。三娘把外袍挂在衣架上,又递来温热的毛巾。
王伦擦过脸,在榻边坐下,将三娘揽入怀中:我在想,若是天下太平,你我带着顶天,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过些寻常日子该多好。
三娘依偎在他胸前,轻声道:你呀,就是操心的命。真要让你闲下来,怕是三天都坐不住。说着,她伸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皱纹,不过你若真想归隐,我和顶天自然随你到哪里去。
烛光摇曳,映得三娘眉眼格外温柔。王伦凝视着妻子,心中忽然涌起万千柔情。这些年来,她始终相伴左右,无论是梁山聚义时的艰难,还是如今坐镇北疆的繁重,她都毫无怨言。这份情意,他何尝不知?
三娘...他轻声唤道,手指轻抚过她的面颊,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三娘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中波光流转:能与你相伴,谈什么辛苦?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有时见你独自沉思,眉宇间似乎有化不开的愁绪,我就在想,若是...若是云罗公主或是如玉妹妹在,或许能为你分忧更多。
王伦闻言,心中一震。赵云罗,那个金枝玉叶却对他一往情深的公主;方如玉,那个聪慧绝伦却身世飘零的江南奇女子。这两个名字,如同他心底最深的烙印,平日里不敢轻易触碰。
怎么突然提起她们?王伦声音有些干涩。
三娘抬眼看他,目光清澈如泉:因为我知道你心中有她们。云罗公主对你情深义重,当年在汴京若不是她多次相助,你恐怕难逃蔡京的毒手。如玉妹妹更是与你患难与共,她在江南如今也不知怎样了...
王伦长叹一声,将三娘搂得更紧:你这般大度,反倒让我无地自容。云罗贵为公主,我与她终究不是一路人;如玉身在敌营,前程更难预料。只有你,始终在我身边。
正因如此,我才更知你心中的苦。三娘轻声道,大业未成,情愫难全,这其中的煎熬,我怎会不知?
二人相拥无言,只有烛火噼啪作响。王伦望着窗外明月,思绪飘远。想起当年汴京月下,赵云罗那双含泪却坚定的明眸;想起江南烟雨中,方如玉抚琴时的清冷侧影。这些情缘,如同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
等天下安定...王伦喃喃道,却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三娘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不必许诺什么。只要你心中有我,??顶天,有这个家,我就知足了。
这一夜,夫妻二人相拥而眠,说了许多知心话。直到三更鼓响,方才歇下。
次日清晨,王伦轻车简从,前往晋阳军官学校。这是官校与军校合并后,他第一次以校长身份视察。
校场上,学员们正在操练新式阵法。见到王伦到来,训练立即停止,数千道炽热的目光齐刷刷投来。
继续。王伦摆手示意,信步走入学员中间。
很快,他就在一处沙盘前驻足。这里正在模拟江南地形,一群学员为战术争论得面红耳赤。
听说你们对淮西战法有争议?王伦笑着问。
一个胆大的学员挺身而出:报告校长,学生认为,游击战法虽然巧妙,但如果遇到岳飞那样善于阵战的将领,恐怕...
说下去。王伦鼓励道。
岳飞用兵,法度严谨。他在池州布置一字长蛇阵,大破方腊骑兵;在睦州使用方圆阵,克制敌军突袭。观察他的战法,都是先列阵再作战,正合兵法要义。如果我军还是一味游击,恐怕难以取胜。
王伦赞许地点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既然知道岳飞善于阵战,可知道他为什么每战必胜?
学员怔住,其他人也陷入沉思。
不在于阵法,而在于军心。王伦环视众学员,声音清越,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这九个字,胜过十万精兵。为什么他的士兵宁愿挨饿受冻也不扰民?为什么百姓箪食壶浆迎接王师?这才是你们最应该学习的。
他走到沙盘前,随手移动标识:如果是我,不会与岳飞比拼阵法。应当避开他的锋芒,攻击他的软肋——切断粮道,扰乱民心,迫使他分兵。等他军队疲惫,再寻找战机。记住,善于作战的人没有显赫的功绩,善于治病的人没有响亮的名声。
学员们茅塞顿开,纷纷记录下来。王伦又指点了几处阵法的变化,这才离开校场。
离开军校后,王伦直接前往伤兵营探望。这里收容着历次战役中负伤的将士,医药味扑鼻而来。
一个在淮西之战中失去右臂的老兵见王伦到来,挣扎着要起身,被他轻轻按住。
主公,我还能战斗!老兵独眼中含泪,用左手也能挥刀!
王伦替他掖好被角,查看伤势:好好养伤。晋阳需要你这样的老兵,把经验传给年轻人,比多一个冲锋的士兵更有用。
他又巡视了营中的膳食、医药,对随行的医官细细嘱咐,这才离开。
时近黄昏,王伦突发兴致,要到市井走走。石秀急忙安排便衣护卫,随他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晋阳城经过数年经营,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街道宽阔,店铺林立,往来的商旅络绎不绝。新开的酒肆飘出诱人的香气,书馆前士子云集,甚至还有专门售卖江南丝绸、海外香料的店铺。
王伦在一处茶摊前驻足,听几个老农闲聊。
...今年这水渠修得及时,咱们那百亩旱地都能浇上水了。
可不是,官府还贷给耕牛,这光景,往前数十年想都不敢想。
只盼这太平日子能长久些...
王伦听得入神,正要上前搭话,忽然见一骑快马驰来,马上的骑士见到王伦,急忙下马禀报:主公,陈韬先生请您速回府中,有要事相商。
回到王府,陈韬与许贯中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可是江南有变?王伦径直问道。
许贯中递上一卷文书:江北最新情报。岳飞又攻下一城,如今麾下已超过万人。还有多路义军前去投靠。朝中已有大臣上书,请求授予岳飞江南招讨使之职。
王伦展开文书,默默观看。忽然,他目光一凝:这上面说,岳飞军中多了一位谋士,曾经在汴京太学讲学,献上连结河朔之策?
正是。陈韬接口,此人姓薛名弼,字真甫,原在太学任教,因不满蔡京专权,弃文从武。他建议岳飞联络北方义军,共同抗击方腊,深得岳飞器重。
王伦与陈韬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个薛真甫...王伦沉吟,是不是当年写《河朔策》,说欲安江南,当固江北的那个书生?
正是他。许贯中点头,当年这篇策论触怒了蔡京,被逐出太学。没想到如今投了岳飞,倒是人尽其才。
王伦远望江南方向,良久不语。
夜幕再次降临,王伦回到内院。顶天已经睡熟,小手还紧握着那柄木枪。扈三娘正在灯下查看女营的账册,见王伦归来,立即起身相迎。
事情还顺利吗?她轻声问道,替他解下披风。
王伦将在市井的所见所闻说给她听,三娘听得认真,不时点头。说着说着,王伦忽然握住她的手:今天在校场,看见那些年轻学员,忽然想起当年在梁山,你教我使戟的情形。
三娘嫣然一笑:那时你可真是个书生,连戟都拿不稳。
要不是你耐心教导,我恐怕早就...王伦话未说完,三娘已伸手轻轻掩住他的唇。
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她嗔怪道,眼中却满是柔情,如今你不是好好的?还成了顶天最崇拜的父亲。
王伦将她揽入怀中,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低声道:有时我在想,若是没有遇见你,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若是没有遇见你,三娘靠在他胸前,声音轻柔,我或许还是那个只知道厮杀的扈三娘,不会懂得什么是家,什么是爱。
二人相拥而立,窗外月色正好。王伦忽然想起昨天三娘提起的云罗和如玉,心中百感交集。他何其有幸,得到这样贤惠的妻子;又何其无奈,辜负了另外两份深情。
三娘,他轻声唤道,等天下安定,我一定要带你游遍名山大川,看尽人间美景。
那顶天呢?
自然带着。还有...所有在乎的人。王伦话中有话。
三娘会意,却不点破,只柔声道:好,我等着那一天。
夜深时分,王伦独自在院中练功。这些年来,他从未放下《灵飞经》的修炼。虽然无人指导,全靠自己领悟,进展颇为缓慢,但内力已经比从前精纯不少。他在月光下缓缓运功,感受着体内真气的流动,虽然还不能像武林高手那般飞檐走壁,但步履确实轻盈了许多,持久力也大有提升。
第二天,王伦在部署完各战区防务后,特意留下了要前往梁山战区视察的安排。会后,他信步走向陈韬的值房。
先生近日操劳,我看着都有些过意不去。王伦笑着在陈韬对面坐下。
陈韬放下手中的文书,也笑道:主公说笑了。倒是看主公今日气色,似乎比前些日子要好上许多。
可能是最近坚持修炼《灵飞经》的缘故。王伦随意地说道,虽然进展缓慢,但感觉对身体确实有些益处,我打算这次去梁山,顺便向李助先生请教一些剑术上的问题。
陈韬会意地点头:李助先生号称金剑先生,剑术造诣在江湖上也是数得着的。主公若能得他指点,必定获益良多。
不仅如此,王伦顿了顿,我还想着,等顶天再大些,或许可以拜在李助先生门下学习剑术。毕竟我们这些人多是外门功夫,而李助先生的剑术内外兼修,更适合打基础。
陈韬抚须沉思:这倒是个好主意。李助先生文武双全,有这样的师父教他,确实是顶天的福分。
离开值房,王伦信步登上城楼。晋阳城内万家灯火,如同地上的星河。军校方向依旧亮着灯火,那是学员们挑灯夜读。更远处,新开辟的屯田里,农夫们趁着月色引水灌溉。
他感受着体内缓缓流转的真气,虽然远未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但比起从前已经进步不少。这些年来,他白天处理军政要务,夜晚抽空修炼内功,虽然进展缓慢,但贵在坚持。如今他的轻功已经能在短距离内悄无声息地移动,内力也比从前精纯了许多。只是没有名师指点,始终感觉进步有限。
江南战火纷飞,一个绝世名将正在崛起。北方金辽虎视眈眈,大宋江山飘摇不定。而在这晋阳城中,一个曾经的梁山书生,正在小心经营着自己的基业???同时也在武学道路上默默探索。
高筑墙,广积粮,缓扩张...王伦轻声重复这九字真言,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知道,无论是治国平天下,还是个人武学的精进,都需要耐心和智慧。
窗外传来四更的梆子声,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天下的棋局,在江南的烽烟中,正在悄然变化。
这正是:
虎父怀柔怜稚子,鸾姬细语察民情。
江南鹏举惊风起,暗室观图戒躁兵。
学院争鸣研战策,疆场蓄势待雷霆。
且藏锋刃积粮秣,静看天时变动星
喜欢穿越水浒成王伦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穿越水浒成王伦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