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李秀兰被冻醒了。桥洞下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蓝布褂,手心的擦伤结了层硬痂,一动就扯得生疼。她摸出那张被揉烂的纸条,借着晨光又看了一遍,“照顾好军娃” 五个字被泪水泡得发涨,像要从纸上凸出来。
警笛声早就消失了,胡同口的早点摊飘来油条香味,勾得她肚子直叫。帆布包的带子断了,她找了根草绳捆在肩上,踩着磨穿底的布鞋往人多的地方走,人多的地方,总能问出点消息。
街角的垃圾桶旁,两个拾荒者正抢一个矿泉水瓶。李秀兰蹲下来,学着他们的样子翻找,希望能捡到个没喝完的瓶子。指尖触到块硬纸板,上面用红漆写着 “招工”,地址在城郊的废弃工厂。
“妹子也是来找活的?” 一个瘸腿老汉凑过来,脸上的皱纹里嵌着黑泥,“那地方别去,是黑厂,专骗你们这种外来的。”
李秀兰捏着硬纸板站起来:“大爷,您知道红星建材市场原来的工人去哪了吗?特别是一个叫王柱子的。”
“王柱子?” 瘸腿老汉眯起眼,“是不是左胳膊受过伤?我前儿在火车站看见个像他的,被两个穿黑衣服的盯着,不敢说话。”
李秀兰的心猛地一跳:“火车站在哪?”
“往南走三条街,看见大钟表就是。” 老汉往她手里塞了半个干硬的馒头,“快去吧,别让那伙人把他拖走了。”
啃着馒头往火车站走,脚底板的血泡沾了灰,疼得钻心。路过公交站牌时,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忽然拦住她:“大姐,你是不是在找王柱子?”
李秀兰后退半步,攥紧了草绳:“你认识他?”
“认识,我们是一个工地的。” 男人摘下墨镜,眼角有块刀疤,“柱子欠了工头钱,被抓去看仓库了,让我捎信给你,赶紧凑五千块去赎人。”
“五千?” 李秀兰的脸瞬间白了,“我没有那么多钱……”
“没有钱 谁给你放人?” 刀疤男往她手里塞了张名片,“这是仓库地址,你先去看看他,不过得先交五百块押金,不然连门都不让进。”
名片上的地址在城郊的钢材市场,字迹印得歪歪扭扭。李秀兰捏着名片,指尖抖得厉害:“你咋知道我是他媳妇?”
“柱子跟我提过,说他媳妇穿蓝布褂,扎俩辫子。” 刀疤男笑得不怀好意,“赶紧去吧,晚了说不定就被工头打断腿了。”
他转身要走,李秀兰忽然想起什么:“柱子后脖颈是不是有颗痣?”
刀疤男的脚步顿了顿,回头咧嘴笑:“有,挺大一颗。”
李秀兰的心沉了下去。昨天那个 “柱子” 后脖颈是有痣,可她清楚记得,去年秋收时柱子被玉米杆划破,那颗痣早就掉了。
“我得先去银行取钱,” 她故意摸了摸口袋,“你在这等我会儿。”
刀疤男眼里闪过一丝急色:“别耍花样,我在钢材市场门口等你。”
看着刀疤男走远,李秀兰把名片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王奶奶说过,城里人坏得很,专骗老实人。她攥紧口袋里仅剩的十五块钱,往火车站的方向跑,瘸腿老汉总不会骗她。
火车站的广场上挤满了人,穿制服的警察牵着警犬巡逻。李秀兰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忽然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 昨天那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正蹲在花坛边数硬币。
“妹子!” 她跑过去,“你再想想,柱子跟那瘸腿工头走的时候,有没有说别的?”
小姑娘抬头看见是她,往旁边挪了挪:“他说要是有人找他要钱,千万别给,说那是骗子。还说……” 她压低声音,“他藏了东西在建材市场的消防栓里,让你去拿。”
李秀兰还想问,忽然看见两个穿黑衣服的人从候车厅走出来,正四处张望。她赶紧拉着小姑娘蹲下来,心脏砰砰直跳 —— 是昨天抓柱子的人!
“他们在找你。” 小姑娘吓得脸发白,“我刚才听见他们说,要抓个穿蓝布褂的女人。”
李秀兰拉起小姑娘就往厕所跑,躲在隔间里捂住她的嘴。外面传来脚步声,黑衣服的人在骂骂咧咧:“那娘们肯定跑不远,老板说了,找到她重重有赏!”
直到脚步声走远,两人才敢喘气。小姑娘从书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面包:“你快走吧,往东边走,那里有个建筑工地,好多农民工在那,他们能帮你。”
谢过小姑娘,李秀兰沿着墙根往东跑。路过报刊亭时,她看见报纸上的照片,红星建材市场火灾现场,角落里有个模糊的身影,左胳膊打着石膏,后脖颈光溜溜的,没有痣。
那才是她的柱子!
她把报纸揣进怀里,脚步跑得更快了。建筑工地的塔吊在远处转着,像个巨大的铁架子。门口围了群戴安全帽的工人,正吵吵嚷嚷地讨工资。
“大哥,” 李秀兰拉住个戴黄帽的工人,“你们这有个叫王柱子的吗?左胳膊受过伤。”
黄帽工人上下打量她:“你是他啥人?他前儿还在这搬砖,昨天被俩黑衣人抓走了,说他偷了工头的钱。”
“他没偷!” 李秀兰急得满脸通红,“他是被冤枉的!”
“冤枉?” 黄帽工人嗤笑,“这工地上,被冤枉的多了去了。不过他走之前跟我借了支笔,说要写点东西,还说要是他媳妇找来,让去建材市场的消防栓看看。”
李秀兰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小姑娘说的是真的!
她刚要往回跑,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就是她!王柱子的媳妇!”
回头一看,刀疤男带着三个男人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根钢管。
“抓住她!” 刀疤男眼露凶光,“敢耍老子!”
工人们见状纷纷后退,没人敢上前。李秀兰转身就跑,她看见前面有个治安岗亭,拼了命地往那边冲。
“救命!有人抢劫!” 她喊得嗓子都破了。
岗亭里的警察听见动静,举着警棍跑出来。刀疤男一伙人见状不妙,骂骂咧咧地跑了。警察扶住气喘吁吁的李秀兰:“你咋回事?”
“我找我男人,他被人抓了……” 李秀兰掏出那张报纸,手指着角落里的身影,“那是我男人,他叫王柱子……”
警察看着报纸上的照片,忽然皱起眉:“这人我认识,昨天在建材市场的废墟里被抓了,说他私藏了火灾现场的证据,涉嫌纵火。”
“纵火?” 李秀兰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得看证据。” 警察往岗亭里走,“你跟我来做个笔录,说不定能帮上他。”
李秀兰跟着警察往岗亭走,脚步像踩在棉花上。柱子藏证据?他怎么会纵火?那个假柱子又是谁?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布满尘土的地面上,像个被揉皱的纸人。她摸了摸怀里的报纸,忽然想起小姑娘的话 —— 消防栓里有东西。
不管警察说什么,她都得先去把东西取出来。那或许是柱子唯一的希望,也是她的希望。
岗亭的灯光亮起来时,李秀兰借口去厕所,悄悄溜了出来。她朝着红星建材市场的方向跑,身后传来警察的呼喊声,可她不敢回头。
她不知道消防栓里藏着什么,也不知道前面有多少陷阱在等着她。可她知道,她必须去。
为了柱子,为了军娃,也为了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色越来越浓,远处的废墟像个张着嘴的巨兽。李秀兰攥紧了口袋里的碎砖头,一步一步往前走,破布鞋踩在碎石上,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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