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兰缝完最后一针棉鞋,把针插在布上,又给灶膛添了把柴 ,军娃夜里总踢被子,得让炕头再暖些。油灯的光忽明忽暗,映着墙上军娃画的全家福,中间那个 “爸爸” 的大圈圈,在夜里看着格外扎眼。
她刚要吹灯上床,院门外突然传来 “吱呀” 一声轻响,像有人在推虚掩的木门。李秀兰的心猛地一跳,攥着棉鞋就往门后躲 , 前几天老陈还说矿上的人没罢休,难道是来找麻烦的?
院里的柴垛 “沙沙” 响了两下,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轻得像怕惊动人。李秀兰眯着眼从门缝往外看,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靠在门框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迷彩服,头发乱得像枯草,下巴上满是胡茬,却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 是柱子!
李秀兰手里的棉鞋 “啪” 地掉在地上,眼泪 “唰” 地就下来了。她冲过去拉开门,刚要喊 “柱子”,就被男人捂住了嘴。“别出声,军娃睡了?” 柱子的声音沙哑,带着股长途跋涉的疲惫,掌心的茧子蹭得她嘴角发疼,却暖得让她心慌。
“嗯,刚睡着。” 李秀兰扒开他的手,声音发颤,指尖摸着他脸上的疤, 是去年矿上事故留的,当时他托人捎信说 “没事”,可这道疤却深得能看见骨头。柱子把她往怀里搂,身上的寒气混着煤渣味裹过来,却让她觉得踏实得要命。
两人轻手轻脚进了屋,军娃睡得正沉,小脸红扑扑的,手里还攥着那个布偶。柱子蹲在炕边,盯着儿子看了半天,指腹轻轻碰了碰军娃的脸颊,眼泪掉在炕席上,没敢发出声。“长这么高了,” 他小声说,“上次见还没炕沿高,现在都能跑着喊爸爸了。”
李秀兰站在旁边,看着父子俩,眼泪也止不住地掉。她给柱子倒了碗热水,又从灶房端来热好的红薯粥,还有两个白面馒头 ,是白天特意留的,没想到真等来了他。柱子狼吞虎咽地吃着,粥烫得他直哈气,却没停过嘴,像是怕这口热乎饭会跑了似的。
“你咋回来了?矿上的事……” 李秀兰坐在他对面,话没说完就被柱子打断。“先别问,我就回来看看你和军娃。” 他放下碗,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叠皱巴巴的钱,还有半块磨得发亮的铁皮, 是当年给她做的发簪,丢在玉米地后,他又找了回来,一直带在身上。
“这钱你拿着,给军娃买新棉袄,再给你扯块布做件新衣裳。” 柱子把布包塞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指关节肿得厉害,“咋弄的?是不是总熬夜缝衣裳?”
“没事,老毛病了。” 李秀兰把布包攥在手里,心里暖得发慌,“你在矿上是不是受了不少苦?看你瘦的,颧骨都突出来了。”
柱子没说话,只是把她拉进怀里。两人靠在灶房的墙角,外面的风声裹着霜气刮过窗户,屋里却暖得很。柱子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梦:“想你和军娃想得睡不着,再难也得回来看看。矿上的事还没了结,我不能久留,天不亮就得走。”
李秀兰的身子一僵,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知道他回来得凶险,矿上的人还在找他,可她还是舍不得:“就不能多待会儿?军娃醒了要是见不着你,该多难过。”
“不能。” 柱子的声音发紧,“我要是被盯上,会连累你们。等这事了了,我就回来,再也不走了,给你盖新房,给军娃买玩具车,咱们好好过日子。” 他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里的热气混着粥香,让她忘了所有的苦。
两人没敢点灯,就着灶膛的余温靠在一起,说了半宿的话。柱子说矿上的日子有多难,说他抄了账本后被人追着跑,说他躲在桥洞下想她和军娃想得直哭;李秀兰说村里的事,说军娃总问 “爸爸啥时候回来”,说春杏的纠结、李婶的难、二柱娘的苦,说老陈给的账单上有 “刘老板” 的地址。
“那地址你别碰。” 柱子的手一下攥紧了,“刘老板就是矿上的后台,心狠手辣,你要是被他盯上,我不在身边,你和军娃咋整?”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几个名字,“这是帮我的警察同志,你要是有危险,就去找他们,千万别自己扛。”
李秀兰接过小本子,攥得指节发白。她知道柱子的担心,可她也想帮他,想让他早点回来。“你在外头要小心,别太累,我和军娃在家等你。” 她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急促的呼吸......
窗外渐渐泛起鱼肚白,远处传来鸡叫头遍。柱子猛地站起来,往炕边看了看,军娃还在睡,小嘴角带着笑。“我得走了。” 他声音发哑,摸了摸军娃的头,又把李秀兰搂进怀里亲了亲,“照顾好自己和军娃,别担心我。”
李秀兰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他,眼泪把他的迷彩服浸湿了一大片。柱子掰开她的手,转身往门外走,脚步快得像怕自己会回头。走到院门口,他又停住,回头看了眼屋里的灯,看了眼炕上的军娃,才咬咬牙,消失在晨雾里。
李秀兰追到院门口,晨雾已经裹住了村子,能见度不足五米。她站在门口,望着柱子消失的方向,手里还攥着那个布包,里面的钱和铁皮硌得她手心发疼。风卷着雾吹过来,冻得她眼泪都僵了,可她还是站着,直到晨雾里再也看不见任何影子。
没一会儿,军娃揉着眼睛醒了,光着脚跑出来:“妈,我好像听见爸爸的声音了!” 他往院门外望,只看见白茫茫的雾,小嘴一瘪,差点哭出来,“爸爸是不是又走了?他是不是不想我?”
李秀兰赶紧把儿子搂进怀里,擦了擦他的眼泪:“不是,爸爸是有事要办,他来看过你了,还给你留了钱,让给你买新棉袄。” 她把布包打开,拿出几张钱给军娃看,“你看,爸爸心里一直想着你。”
军娃拿着钱,眼睛亮了亮,却还是有点委屈:“那爸爸啥时候再回来?我还没跟他说我画了全家福呢。” 他拉着李秀兰的手,往屋里走,“妈,咱们去找春杏婶、李婶他们,告诉他们爸爸回来了,好不好?”
“不行,” 李秀兰赶紧拦住他,“爸爸的事不能声张,要是被坏人知道了,会找爸爸麻烦。等爸爸把事办完了,他会自己回来,到时候咱们再告诉大家,好不好?”
军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攥着钱坐在炕边,小声说:“我会等着爸爸,等他回来,我把画给他看,还要让他陪我堆雪人。”
李秀兰摸了摸儿子的头,心里却沉甸甸的。她走到灶房,把柱子留下的小本子和账单放在一起,又把布包里的钱分成几份 —— 一份给军娃买棉袄,一份给春杏的娘家妈寄过去,一份给二柱买止咳药,还有一份给李婶的婆婆买降压片。这些娘们都不容易,能帮衬一点是一点。
天大亮时,晨雾渐渐散了。春杏挎着菜篮路过,看见李秀兰站在院门口发呆,便走过来:“秀兰姐,咋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没睡好?”
李秀兰摇摇头,往春杏手里塞了五十块钱:“这钱你拿着,给你妈寄过去,买药用。” 春杏愣了愣,刚要推辞,就被李秀兰按住:“拿着吧,别跟我客气,咱们娘们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春杏攥着钱,眼睛红了:“秀兰姐,你是不是有啥好事?我看你今天好像不一样了。”
李秀兰笑了笑,没说柱子回来的事,只是说:“没啥,就是觉得日子有盼头了。对了,阿强不是后天走吗?你想好了没?”
提到阿强,春杏的脸一下红了,低下头说:“我想好了,等我把家里的事安排好,就跟他去深圳。我公婆也同意了,说让我出去挣点钱,给我妈治病,也给小虎攒点学费。”
“想好了就好。” 李秀兰拍了拍她的肩膀,“到了深圳要是有啥难处,就给家里捎信,咱们娘们帮你想办法。”
春杏点点头,挎着菜篮往地里走。看着她的背影,李秀兰心里也松了些 ,春杏找到了自己的路,她也会等着柱子回来,等着属于她们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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