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玉米粥熬得稠，秀兰盛了两碗，一碗推给马强，一碗留给自己，军娃捧着小瓷碗，已经喝得只剩碗底。马强拿起筷子，夹了口腌萝卜，却没往嘴里送 —— 眼角的余光总往秀兰那边飘，看她低头喝粥时，发梢垂在脸颊的样子。
“明天我去把后院的柴火劈了，省得你早起忙活。” 马强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点。秀兰手里的勺子顿了顿，抬起头时，正好撞上他的眼神，赶紧又低下头：“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你胳膊还没好利索。”
“早好了。” 马强笑了笑，把自己碗里没动过的鸡蛋夹给她，“你吃，军娃下午说你中午没吃饭。” 鸡蛋落在秀兰碗里，带着点温度，她的指尖碰了下碗沿，又赶紧缩回去，小声说：“我不饿，你吃。”
“让你吃你就吃。” 马强没再退让，筷子收回去时，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顿了下，秀兰像被烫到似的往回缩，马强也赶紧移开视线，假装去看墙上的日历，耳尖却悄悄红了。
军娃吃完粥，拿着小布偶跑出去玩，院里只剩下他们俩。风刮过院角的玉米杆，“沙沙” 响，没人说话，空气里却有点不一样的味道。秀兰收拾碗筷，马强想帮忙，刚站起来，就听见她小声说：“你坐着吧，我快。”
她端着碗往灶房走，脚步比平时快，心里却乱得很 ， 刚才马强的眼神，还有碰到手时的温度，像颗小石子投进水里，漾开一圈圈的涟漪。她知道不该想这些，可控制不住，尤其是在马强天天帮着家里忙活，连军娃都一口一个 “马强叔” 喊得亲的时候。
灶房里的水开了，秀兰往暖壶里灌，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马强。“我来帮你提。” 他伸手去接暖壶，手指碰到她的手腕，秀兰手一抖，热水溅出来点，烫在手上。
“没事吧？” 马强赶紧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秀兰的心跳一下子快了，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攥得紧了点，他的掌心粗糙，却暖得让人心慌。
“不、不烫了。” 秀兰挣了挣，终于把手抽回来，低着头往灶房外走，没敢看他的脸。马强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也不是滋味 —— 他知道秀兰在躲，可他控制不住想靠近，想让她知道，他不是一时兴起，是真的想帮她撑起这个家。
夜里，军娃睡着了，秀兰坐在煤油灯旁，没缝衣服，只是拿着根线，穿了半天也没穿过针眼。马强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个刚刻好的小木鸟，是给军娃的。“明天给他，让他玩。” 他把木鸟放在桌上，没走，就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屋里静得能听见煤油灯 “滋滋” 的响。秀兰终于把线穿进针眼，却没下针，只是捏着针线，小声说：“你…… 你早点歇着吧，明天还得劈柴。”
“秀兰。” 马强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知道你在等柱子哥，可…… 可要是他一直不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秀兰手里的针掉在桌上，发出 “叮” 的一声。她抬起头，看着马强，眼里满是慌乱，还有点委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马强没再追问，只是捡起地上的针，递还给她：“我不是逼你，就是想告诉你，不管你等不等，我都会帮你照顾军娃，帮你把这个家撑起来。” 说完，他站起身，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轻轻带上了门。
秀兰坐在灯下，手里捏着那根针，心里乱成一团麻。马强的话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 她不是没想过柱子可能不回来，可她不敢深想，只能靠着 “他会回来” 这个念想撑着。可现在，马强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还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
窗外的月亮很亮，照在院里的玉米堆上。秀兰想起马强帮着收玉米、修房顶，想起他把鸡蛋夹给自己，想起他刚才攥着自己的手吹热气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又空落落的。
她不知道，这份越来越明显的依赖，到底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也不知道，要是真的等不到柱子，她能不能放下过去，接受马强的好。更不知道，要是有一天柱子突然回来，她又该怎么办。
手里的针还捏在掌心，硌得有点疼。秀兰看着桌上的小木鸟，心里默默想：明天军娃看到，肯定会很高兴吧。可这份高兴背后，藏着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该怎么办呢？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却没驱散她心里的纠结。她知道，有些事，躲不过去，早晚都要面对，可现在，她只想再等等，再想想，哪怕只是多撑一天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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