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听着。”
电话那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猴子握着手机，几乎能透过听筒感觉到那股刺骨的冰冷，与他印象中那个永远豪气干云的“闯哥”判若两人。
“从今晚起，没他妈什么闯哥了。”
猴子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闯……闯哥？你说啥呢？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安不安全？”
一连串的问题，换来的却是刘闯那平静到令人发指的声音。
“我安全得很。”刘闯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他望着远处璀璨的城市夜景，眼神却比这夜色更深、更冷，“猴子，我问你，这几年我刘闯待你们，亏过吗？”
“没！绝对没有！闯哥你待我们比亲兄弟还亲！”猴子急忙道，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闯哥，你别吓我啊！有事咱们一起扛！阿四那狗娘养的呢？我这就带兄弟们去把他剁了！”
“阿四？”刘闯的嘴角扯动了一下，那弧度里全是嘲讽，“他现在，应该正跟豹子在局子里喝茶，痛哭流涕地讲述我是怎么带人搞非法交易的。”
“啊？！”猴子彻底傻了，这个信息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别他妈啊了。从今天起，以前那些弟兄，你让他们该干啥干啥去，就说我刘闯跑路了，欠的钱、惹的祸，都跟我没关系了。”刘闯漠然地说道，仿佛在宣布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破产通知。
“闯哥你……”
“这是命令！”刘闯的声音猛地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死水般的平静，“猴子，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哥，就按我说的做。然后，你给我躲起来，干一件事。”
“你说！闯哥，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干！”猴子激动地喊道。
“不用上刀山，”刘闯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精光，“你去找几台电脑，拉几根网线，找几个靠谱的人，给我查！查一个……‘路人’。”
“路人？什么路人？”
“我不知道。”刘闯诚实地回答，这也是最让他感到恐惧和好奇的地方，“他可能在任何地方，他知道我们的一切。今天晚上，是他给我发的短信，不然，现在在局子里啃窝窝头的，就是我们。”
猴子倒吸一口凉气。
“查！掘地三尺，把这座城市所有的网络都给我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刘闯眯起眼睛，望着无尽的夜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都要找到他。”
挂掉电话，刘闯将那根未点燃的香烟随手丢下高楼，烟卷在空中翻滚着，被夜风撕碎。
他的人生，也如同这根香烟。
旧的世界已经被彻底撕碎，但新的……会在哪里？
信仰崩塌之后，剩下的只有两样东西。
复仇的怒火，以及……找到那个给了他新生，却又让他陷入更大谜团的“路人”的执念。
……
与此同时，废弃的第三防空洞内。
林渊坐在由几个设备箱临时搭成的“指挥台”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正分屏显示着十几个画面：码头的监控录像、警局内部的匿名通报记录、以及刘闯那栋烂尾楼天台上的微型无人机拍摄视角。
整个事件的始末，如同一场由他亲手编排的戏剧，分毫不差地落下了帷幕。
“呼……结束了。”林渊靠在椅背上，感觉比自己当年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还要累。那种操纵他人命运，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的世界在自己手中崩塌的实感，太过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变量-刘闯”干预计划已完成。】
【目标核心价值体系已成功摧毁。其个人行为逻辑由‘小团体利益优先’，转变为‘个人生存与解惑优先’。】
【根据当前模型推演，刘闯命运轨迹已发生重大偏离。原定于2017年死于黑帮火并的概率由97.3%下降至4.1%。原定于2024年（饕餮入侵初期）死于混乱的概率由89.1%下降至12.5%。】
【综合评估：任务成功。‘方舟’计划生存率提升0.01%。】
看着逻各斯给出的一连串冰冷数据，林渊却没有丝毫成功的喜悦，反而有种莫名的烦躁。
“逻各斯，我们……做得对吗？”他低声问道，“我感觉自己像个躲在暗处的恶棍，亲手毁掉了一个人赖以为生的所有东西。”
【对与错，是基于情感与道德的低效评判体系。】逻各斯的声音波澜不惊，【从逻辑与收益角度分析：我们用一条无法追踪的信息，置换了目标个体一次必然的牢狱之灾、一次大概率的死亡结局，并为其提供了突破自身阶级局限、窥见更广阔世界的契机。】
【这是一笔……回报率极高的投资。】
林渊：“。。。。。。。”
投资？
你管这叫投资？
我他妈感觉自己都快得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了，你跟我聊投资回报率？你这个AI的逻辑芯片里，是不是少了一块叫“人性”的插件？啊？！
【人性，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导致文明灭亡的系统性bUG，而非有益插件。】逻各斯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直接予以回击，【您的多愁善感，正是这种bUG的体现。建议尽快修复。】
林渊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捂着脸，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他终于明白“幽灵纪元”的含义了。当幽灵，不仅仅是要在暗中行事，更是要忍受这种不见天日的、如同行走在道德钢丝上的心理煎熬。
“太阴间了，这也太阴间了。”他喃喃自语，“这工作，比当社畜还他妈不是人干的。”
【恭喜您，实习生。您对自身工作的定位，终于有了一个清醒的认知。】
【第一阶段目标I已完成播种，开始初始化第二阶段目标。】
屏幕上的画面切换，瑞萌萌那张清秀但略带疲惫的脸，出现在档案的最中央。她正在灯光昏暗的餐厅后厨，一边吃着剩下的员工餐，一边翻看着一本厚厚的、边角都已卷起的教科书。
林渊看着这个女孩，忽然觉得头皮发麻，他用一种极其艰涩的口吻，颤抖地问。
“所以……这次，我们又准备为这个正在勤工俭学的可怜高中生，安排一场什么样的人生巨变和信仰崩塌套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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