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酒局如同一场无声的惊雷,在林家大宅的夜色中炸响,余波未平。
周曼如被丫鬟搀扶着,脸色惨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几乎是将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上面,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生怜悯。
正堂内,林老太太端坐于太师椅上,手中的佛珠捻得飞快,却压不住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
她没有发作,可那份山雨欲来的寂静,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让人心惊胆战。
林三姑临走前,别有深意地瞥了沈昭昭一眼,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人心比桂花更甜,也比秋风更凉。老太太,侄女先告辞了。”
话音落地,人已远去。
沈昭昭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精光。
林三姑这话,明着是感慨,暗着却是在提醒老太太,人心易变,有人看似无辜,实则心机深沉。
她这是在给周曼如上眼药,也是在给自己挖坑。
但,有坑的地方,也恰恰是可以借力打力之处。
一个绝佳的机会,正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沈昭昭的院子里便传出消息,说她昨夜受了惊吓,动了胎气,一早起来便头晕目眩,浑身不适。
贴身丫鬟碧月急匆匆地去请了府里常驻的王中医,又“不小心”地在去请人的路上,将少夫人“身体抱恙”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一时间,下人们议论纷纷,都说周姨娘实在不懂事,明知少夫人有孕在身,还非要闹那么一出,如今害得少夫人身体不适,不知老太太要如何发落。
风声,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林老太太的耳中。
老太太正在用早膳,听完下人的回禀,只是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银箸重重放下,却没有立刻去看望。
而此刻被传“卧床不起”的沈昭昭,却早已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素色衣衫,避开众人耳目,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林家的账房书库。
这里是林家的禁地之一,存放着几十年来家族所有的往来账目和重要记事。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和防蛀药草混合的独特气味。
沈昭昭目标明确,直奔存放着十年前旧账的区域。
她的指尖划过一排排落满灰尘的账册,最终停在了一本深蓝色封皮的记事簿上。
这上面记录的并非银钱往来,而是府中内闱的一些大事记。
一页,一页,她翻得极有耐心。
终于,在簿册的后半部分,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宣和三年,秋。周氏(曼如)误食变质广式月饼,致小产,胎儿已三月。查,月饼原料采买,乃新妇沈氏(昭昭)过手。事后,沈氏自请罚跪祠堂三日,此事作罢。”
短短几行字,却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尖刀。
沈昭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记得这件事,那是她刚嫁入林家不久,中秋前夕,老太太让她学着管家,采买月饼原料便是她接手的第一个差事。
她当时亲力亲为,挑选的都是最新鲜上等的材料,怎么可能变质?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周曼如的算计就已经开始了。
一场“意外”的流产,既博取了林修远和老太太的同情与愧疚,又不动声色地给她这个新妇身上泼了一盆洗不掉的脏水。
好一招一石二鸟。
沈昭昭合上账簿,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回原处,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她需要的,不是这本账簿本身,而是这个被尘封的“真相”。
回到自己的院子,王中医刚刚为她把完脉,正对一旁焦急等待的林修远说着话:“少夫人是急火攻心,加上略受了些风寒,并无大碍。只是孕期不比寻常,还需静养,万不可再动气了。”
林修远挥手让王中医和丫鬟都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苍白”的沈昭昭,眉头紧锁,神情复杂。
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老太太逼迫的情况下,主动踏入她的房间探视。
“你又是何苦?”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沈昭昭缓缓坐起身,靠在软枕上,露出一截纤细脆弱的脖颈。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轻声反问:“修远,你可知昨夜,周曼如为何执意要开那坛‘女儿红’?”
林修远皱眉不语,他只当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
沈昭昭的目光清澈而悲伤,仿佛能看透他的内心:“那坛酒,是你亲生母亲当年为你备下的。她说,要等你将来遇到心爱的女子,成婚生子时,再一同开启。那是她留给你,也是留给这个家,最后的一点念想。”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轻柔,却字字诛心:“她周曼如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动你母亲的遗物?昨夜若非我拦着,这酒一旦开了,你母亲在天之灵该有多寒心?而这顶‘不敬先人’的帽子,你以为会扣在谁的头上?不是我,更不是她周曼如,而是你现在的母亲,林老太太。因为,是她管家不严,纵容一个妾室,亵渎了原配发妻的遗物。”
林修远只觉得脑中一声巨响,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他只知道周曼如受了委屈,沈昭昭咄咄逼人,母亲为此大发雷霆。
可他忘了,那坛酒的背后,是他早已模糊的、亲生母亲的温柔笑脸。
沈昭昭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所有粉饰的太平,将血淋淋的、最残酷的可能摆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昨夜酒真的开了,事情传出去,外人会如何议论林家?
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声,是林家无论如何都承担不起的。
而老太太,为了维护家族的体面,第一个要问责的,必然是那个“惹事”的周曼如。
他第一次,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去看待自己的母亲,去看待那个永远柔弱善良的周曼如。
她们的行为,真的只是单纯的爱护和委屈吗?
许久,林修远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低声道:“你……别太过分。”
这句警告,不复从前的冰冷,反而带着一丝无力的挣扎。
沈昭昭靠在枕上,看着他挺拔却略显萧瑟的背影,唇边绽开一抹浅淡却胜利的微笑:“我从未想过要过分,修远。我只是想让你看清真相,而不是永远活在她们为你精心编织的、温柔的梦里。”
林修远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颤,随即大步离去。
午后,暖阳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老太太的佛堂内,檀香袅袅。
她将林修远叫来,显然是打算继续施压,让他彻底疏远沈昭昭那个“不安分”的女人。
“修远,你都看到了,沈氏心机深沉,为了一点小事便搅得家宅不宁。这样的女人,断不能让她……”
“母亲。”
林修远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纸张,轻轻放在了老太太面前的红木小几上。
“这是什么?”老太太不悦地皱眉。
“是关于七年前,周姨娘那次小产事件的详细调查报告。”林修远的语气波澜不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查了当年采买的所有单据,也找到了当时经手的管事和厨房的下人。他们都说,那批月饼原料,是林家铺子送来的最好的一批,绝无变质的可能。反倒是周姨娘身边的丫鬟,曾在事发前去城西的药铺买过一味……会致人腹泻滑胎的药材。”
林老太太的脸色,瞬间由阴沉转为震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修远站起身,目光扫过佛堂里那尊慈眉善目的观音像,声音里带着一丝深深的疲惫与决绝:“母亲,我们林家是书香门第,讲究的是风骨和体面。这份体面,不应该是靠着牺牲一个又一个女人的清白和性命来维持的。”
说完,他躬身一礼,转身离去,将那份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调查报告,和彻底的震惊与沉默,一同留给了佛堂内的老太太。
阳光依旧,檀香缭绕。
林老太太独自一人僵坐在蒲团上,那双一向威严满满、掌控一切的眼睛,此刻却空洞地望着地面。
她伸出手,想要去拿那份报告,指尖却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迟迟无法落下。
良久,她的视线缓缓移动,穿过洞开的佛堂门,望向了院子深处,那个供奉着林家列祖列宗牌位的方向。
那里,幽深,寂静,仿佛藏着所有被时光掩埋的秘密和罪孽。
喜欢挺起孕肚追豪门,受气夫妻赢惨了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挺起孕肚追豪门,受气夫妻赢惨了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