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密集的鼓点。
沈昭昭被烟熏得咳嗽着惊醒时，床头的电子钟刚跳到凌晨两点十七分。
第一口空气里带着焦糊味，她掀开薄被的手顿住——是电线燃烧特有的橡胶味。
修远？她推了推身侧的人，却触到一片空凉。
林修远今晚在公司加班，说过要处理完并购案才回来。
浓烟顺着门缝钻进来，在天花板下聚成灰黑色的云。
沈昭昭赤脚踩在地毯上，摸到门把手的瞬间被烫得缩回手。
她抄起床头柜上的真丝睡裙裹住掌心，再次转动——纹丝不动。
是反锁了？
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她冲到窗前，暴雨模糊了玻璃，却能看见东楼东侧的外墙正窜着橘红色的火舌。
电路老化！
三天前管家说要检修时，老太太还说老房子哪有不旧的，现在......
奶奶！她突然想起，林老太太有熬夜看账的习惯，二楼书房的灯通常要亮到三点。
浓烟已经漫到胸口高度，沈昭昭扯下窗帘浸湿，捂住口鼻。
楼梯间的防火门应该能撑十分钟，但老太太的书房在二楼最里侧，离安全通道足有二十米。
昭昭！楼下传来佣人的尖叫，东楼电路短路起火了！
快从窗户下去——
奶奶在二楼书房！沈昭昭把湿窗帘往头上一罩，拿梯子来！
话音未落，的一声，客厅的吊灯砸在地上，火星子溅到窗帘上，腾起小团火焰。
她呛得弯下腰，摸到楼梯扶手时膝盖一软——这具养尊处优的身体，哪经历过火场？
宫斗文里写过火焚偏殿的戏码，女主总能在紧要关头找到密室暗格。
可这是现实，沈昭昭的指甲缝里全是灰，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上。
二楼走廊的烟雾更浓，她扶着墙摸索，摸到书房门时，指尖触到滚烫的铜门环。
奶奶！她拍门，我是昭昭，您在里面吗？
门内传来细碎的响动，接着是林老太太带着喘息的声音：昭昭？
门...门被反锁了。
沈昭昭的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淌。
她想起上周整理老太太的旧物时，在书房暗格里见过备用钥匙——暗格在左边第三个书橱，《林氏宗谱》后面。
浓烟已经让她的视线模糊成一片白雾。
她跌跌撞撞摸到书橱，指尖扫过一本本烫金书脊，终于触到那本泛着霉味的《林氏宗谱》。
钥匙冰凉的触感让她几乎要哭出来，插入锁孔的瞬间，门内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奶奶！她扑进去，在烟雾中摸到蜷在地毯上的人。
林老太太的翡翠项链还挂在颈间，此刻却烫得惊人。
沈昭昭把人往肩上一扛，才发现自己的裙摆不知何时烧着了，火苗舔着小腿，疼得她几乎要昏过去。
昭昭！
熟悉的嗓音穿透火场。
林修远踹开书房门的刹那，沈昭昭眼前一黑，怀里的重量被人接过去。
最后意识里是丈夫带着焦味的衬衫，和他贴在她耳边的嘶吼：你敢死我就拆了这栋楼！
急救车的鸣笛声刺破雨幕时，沈昭昭在担架上咳得浑身发抖。
她看见林修远抱着老太太跑出来，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老太太苍白的脸上。
周曼如站在人群里，真丝睡裙外披着件男士外套，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不知道在拍什么。
轻微灼伤，吸入性损伤。医生扯下口罩，再晚一分钟，肺泡就要不可逆损伤了。
病房消毒水的气味刺得沈昭昭睁不开眼。
她迷迷糊糊听见林老太太的声音：昭昭呢？
在隔壁。林修远的声音带着哑意，医生说要观察......
推我过去。
沈昭昭强撑着睁开眼时，看见林老太太坐在轮椅上，鬓角的白发沾着水，正盯着她缠满纱布的手臂。
她想笑，喉咙却像塞了团烧过的棉花：妈...您没事就好。
林老太太的手指悬在她额前，最终轻轻抚过她汗湿的发：傻孩子。
这火来得蹊跷。周曼如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东楼的电路上个月才检修过，怎么会......
周曼如。林修远的声音冷得像冰锥，如果不是她冲进去，你现在还在一楼拍火场视频发家族群博同情？
病房里静得能听见监护仪的滴答声。
周曼如的脸白了又红，手机地掉在地上。
林老太太转动轮椅，停在沈昭昭床前：昭昭，明天开始，老宅翻修的事你盯着。
我信得过你。
沈昭昭望着老太太颈间的翡翠，突然想起前晚她站在廊下看雨的模样。
那时候这翡翠还是温的，现在更暖了，像块浸了温水的玉。
三天后，老宅的修缮队敲敲打打的声音里，周曼如攥着手机站在花园里。
屏幕上是她昨夜偷偷拍的东楼电箱照片——检修记录确实是新的，可有人用修正液改了日期。
曼如表妹。林修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让人查了你的通话记录。
上个月你找的那个电工，手艺不怎么样。
周曼如的手机地振动起来，是姨妈发来的消息：林氏要终止和周家的合作？
她抬头看向二楼，沈昭昭正扶着林老太太看设计图。
阳光穿过玻璃窗，在两人身上镀了层金边。
林修远走过她身边时，低低说了句：我太太，是要过一辈子的。
雨过天晴的风掀起周曼如的裙角，她望着那对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老宅的青砖缝里，几株被雨水打歪的月季正缓缓抬起头。
（火灾后第三日，林老太太的翡翠项链突然不翼而飞，而沈昭昭在翻修仓库时，发现了半本沾着焦痕的日记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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