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漏进书房时，沈昭昭正盯着电脑屏幕，指尖抵在人中上轻轻颤抖。
回收站里那个标着“儿童图书馆设计终稿v3.0”的文件夹，像根细针直扎进她眼底——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和公益组织反复确认后的最终版本。
“修远昨天用我电脑了。”她想起凌晨两点被推门声惊醒时，林修远西装都没脱，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指尖还捏着没吃完的凉掉的三明治。
他当时揉着太阳穴说“借你电脑查个数据”，她迷迷糊糊应了声，翻个身又睡了。
鼠标悬在“彻底删除”按钮上，操作记录显示是凌晨三点十七分。
沈昭昭喉结动了动，忽然想起前天他在浴室打电话，压低声音说“陈总那边的违约金必须压到15%”，水声盖不住他刻意压抑的疲惫；想起昨天早饭时他把牛奶杯碰倒，白渍渗进她刚整理好的书单，他盯着那滩水看了足足半分钟，才哑着嗓子说“对不起”。
“叮——”手机震动，是公益组织负责人发来的消息：“昭昭姐，明天上午十点能把终稿发我吗？图书馆下周五就要动工了。”
沈昭昭咬了咬嘴唇，关掉回收站页面。
她打开云盘，发现最近一次自动备份是三天前的初版，很多细节都没来得及更新。
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她却忽然停住，伸手摸了摸电脑旁林修远常喝的黑咖啡罐——已经空了，罐底还粘着两粒没扫净的咖啡渣。
“他最近太累了。”她对着屏幕里自己泛青的眼尾笑了笑，抽出压在键盘下的便签纸，上面是她昨晚列的设计修改点，“大不了重新做一遍，反正……”她指尖轻轻划过“儿童阅读角要放软包”的字迹，“他不是故意的。”
接下来三天，林修远总觉得哪里不对。
往常他凌晨回家，书房的灯早该灭了，现在却总亮着暖黄的光；他起夜时会撞见沈昭昭抱着笔记本缩在沙发里，屏幕蓝光映得她鼻尖泛青，听见动静就赶紧把电脑往身后藏，说“在改作者的稿子”；早餐桌上的煎蛋开始有焦痕，她端着盘子道歉时，他分明看见她右手食指缠着创可贴——那是前天他看见她在厨房切胡萝卜，刀滑了一下。
“昭昭。”第四天傍晚，他提前半小时下班，推开门就看见她蜷在书房地毯上，笔记本搁在腿上，头发乱得像团蒲公英。
茶几上堆着七八个咖啡杯，最上面那个还飘着冷掉的奶泡。
沈昭昭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要关电脑，却被他按住手腕。
屏幕亮起来的瞬间，他瞳孔骤缩——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图书馆设计图，和三天前误删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儿童活动区的彩虹墙颜色更柔和了，阅读角的软包图案从星星换成了小树苗。
“你……”他喉结滚动，“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昭昭低头扯他西装袖口的线头：“你最近总说新分公司的财报难搞，陈总那边又在压价……”她声音越来越轻，“我问过It部，他们说数据覆盖太多，恢复不了。反正重新做也不难，就是……”她吸了吸鼻子，“就是得再熬两夜。”
林修远忽然蹲下来，握住她冰凉的手。
她的指腹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此刻因为熬夜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他想起昨晚起夜时，听见她在客厅小声打电话：“王老师，小树苗的软包布料再延后两天行吗？昭昭姐保证不耽误工期。”
“昭昭。”他声音发哑，“对不起。”
沈昭昭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子：“我没怪你呀。你那天说梦话，攥着我手腕念‘对不起’，我就知道你心里已经很难过了。”她伸手摸他眼下的青黑，“我舍不得再骂你。”
林修远突然把她抱进怀里。
她发顶还沾着书房地毯的绒毛，他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那是她熬夜时抹的清凉油味道。
“我就是个混蛋。”他埋在她颈窝闷声说，“明明你才是最累的那个。”
深夜十一点，沈昭昭在书房收拾东西时，发现压在镇纸下的信被拆开了。
那是她故意留下的，封皮上用粉色马克笔写着“致林修远”，里面却是给未来孩子的信：“宝宝，爸爸最近工作好辛苦，可他昨天偷偷往我保温杯里塞了姜茶；妈妈在重做给你和小朋友们的图书馆设计，因为爸爸说，要让你从小就知道，爱比完美更重要。”
信纸右下角沾着淡淡水痕，像是被眼泪晕开的。
“昭昭。”
她转身，看见林修远倚在门框上，西装搭在臂弯里，腕间那截松了的银链在灯光下闪着暖光。
他手里举着手机，屏幕亮着It部的回复：“林总，数据恢复了，和原文件完全一致。”
“怎么……”
“我今早联系了集团最顶尖的技术团队。”他走过来，把她散在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他们说你这三天改的版本比原版更贴心，我让人把两个版本都整合了。”
沈昭昭眼睛一下子湿了。
他替她擦掉眼泪，指腹蹭过她眼下的泪痣：“明天家族会议，我要宣布件事。”
“什么事？”
“昭昭的事，就是我的事。”他吻了吻她额头，“以后谁再让你受委屈，先过我这关。”
窗外起风了，吹得书桌上的设计图哗啦作响。
沈昭昭望着他眼里的光，忽然想起信里没写完的话——“爸爸现在有点笨，但他在学怎么爱我们。妈妈相信，他会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次日清晨，林修远送她去公益组织时，顺口提了句：“爷爷说儿童图书馆落成那天，他……”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发亮的眼睛上，“他说要考虑下剪彩的事。”
沈昭昭歪头笑：“那我得把爷爷常看的《资治通鉴》主题阅读角，再多加两把软椅。”
林修远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他望着后视镜里她的笑容，忽然觉得，那些曾以为要拼尽全力守护的家族荣耀，此刻都不如她眼里那簇光来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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