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纸张薄如蝉翼,却重若千钧。
沈昭昭的目光在那份股权册上停留了许久,心潮起伏,最终却化为一片深沉的冷静。
直接将这份文件拍在林氏宗族的会议桌上,固然能掀起一场惊涛骇浪,但那无异于引火烧身。
林家盘根错节的利益网,会瞬间将她和所有传习所的女性绞杀得尸骨无存。
她要的不是一次性的玉石俱焚,而是从根基上,撬动这座百年大宅的规则。
夜色如墨,沈昭昭在灯下奋笔疾书。
她放弃了直接触碰股权这个最敏感的神经,转而巧妙地设计了一套全新的游戏规则——《传习所自治章程》。
章程的核心,并非分钱,而是分权,一种看得见、摸得着、却又温和到让人难以拒绝的权力。
她提出设立“轮值理事制”,每月由传习所内部推选一名不同背景的女性成员,担任管理代表,深度参与传习所的日常运营与决策。
而这个职位的最大诱惑在于,任期圆满结束后,该理事将自动获得“林氏家族事务旁听资格”。
这就像在紧闭的铁屋上,开了一扇小小的窗。
第二天清晨,沈昭昭没有去找任何一位女眷,而是直接敲响了林修远的书房门。
她将章程递了过去,但同时附上了一份第三方咨询公司出具的评估报告。
她绝口不提女权或是抗争,只谈商业逻辑。
“修远,你看这里,”她指着报告上的数据,“过去半年,传习所的存在,让林家周边社区的女性就业率提升了百分之四十一,我们的品牌美誉度在年轻消费群体中提升了百分之二十八。这份《自治章程》,可以包装成一个‘企业社会责任创新试点’项目,向理事会提交。这不仅是一份善举,更是一份漂亮的公关案例和商业增值点。”
林修远看着报告上清晰的曲线和详实的数据,眼中的疑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商人的精明。
他看到了一个能为林氏镀金,且投入极小的项目。
他点头同意了。
搞定了最关键的男性支持者,沈昭昭转身走进了传习所的后厨。
陈嫂正在擦拭灶台,见到沈昭昭,局促地搓着围裙。
沈昭昭拉着她坐下,将几张写着字的卡片递给她。
“陈嫂,如果有人问你传习所的运营情况,你就看这几条。‘月度流水环比增长’,‘成本控制在百分之三以内’,‘会员复购率稳定’。你不用懂具体意思,只需要背下来,说出来。”
陈嫂慌张地摆手:“我不行啊,大少奶奶,我……我就是个做饭的,我哪懂这些。”
沈昭昭握住她粗糙的手,目光坚定:“你不是替我站台,你是替那些一辈子在后厨、在洗衣房、在角落里,连头都不敢抬的姐妹们发声。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她们想说却没机会说的话。”
陈嫂浑身一震,看着沈昭昭清澈而有力的眼睛,颤抖的双手慢慢攥紧了那几张卡片。
章程审议会的气氛,比沈昭昭预想的还要冰冷。
林家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坐在主位,脸色铁青。
“简直是胡闹!”三长老猛地一拍桌子,“自古以来,林家内帷之事自有规矩,何曾听闻让下人参与家族决策?妇人干政,纲常何在!”
一位沾亲带故的远房叔伯也阴阳怪气地附和:“轮值理事?今天张妈当,明天李嫂当,这传习所岂不成了儿戏?我们林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反对声浪汹涌,林修远准备好的商业说辞也被淹没在“祖宗规矩”的斥责声中。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之际,沈昭昭轻轻起身,没有辩解,只是对着门口招了招手。
“念云,过来。”
小念云抱着一本自己画的绘本,怯生生地走到会议室中央。
沈昭昭蹲下身,温柔地说:“宝贝,把你画的《我的妈妈和外婆们》读给大家听,好不好?”
稚嫩的童声在严肃的会议室里响起,念云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一个推着小推车的简笔画女人,大声念道:“陈奶奶说,以前我们只能低头走路,现在我可以推车带大家转弯。”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不语、如同雕塑般的林老太太,缓缓地站了起来。
满室的嘈杂瞬间静止。
她步履蹒跚地走到长长的会议桌前,从袖口里取出一枚常年戴在指上的银顶针,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中央。
那顶针在灯光下闪着幽冷的光。
“我提名陈嫂,为首届轮值理事。”老太太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投票环节,气氛诡异。
长老们自然是全票反对。
沈昭昭原本预计,支持票不会超过三成。
然而,就在此时,坐在末席的六位旁系女眷,竟相互看了一眼,联名投出了附议票。
紧接着,人群中,几个年轻的媳妇,在自家丈夫警告的眼神下,也悄悄地、却无比坚定地举起了手。
最终,章程以微弱到几乎只有一票的优势,惊险通过。
散会后,周曼如在走廊拦住了沈昭昭,塞给她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名单。
“这是三十年来,所有在林家做过女工,却因为各种原因被辞退、甚至没留下名字的女人。我娘,也在这上面。”她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释然,“你说得对,不是宫斗赢了才算输,是规则变了,才算赢。”
首任轮值理事的就任仪式简单而庄重。
陈嫂脱下围裙,换上了一件由传习所姐妹们连夜为她改制的蓝布衫正装,显得干净利落。
她从沈昭昭手中,接过了一只象征职权的绣线罗盘,那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就在罗盘交接的瞬间,传习所地基下的感应器第三次被触发。
所有人面前的电子屏上,三条代表不同工坊车间的轨迹线迅速延伸、交汇,最终构成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图案——那不再是五角星,而是一个笔画繁复、气势磅礴的古体“权”字。
图案的每一笔,每一划,都精准地覆盖着五十年前,那些被压迫的女性们静坐示威的地点。
满场哗然。
沈昭昭猛地抬头,望向二楼的观礼台。
林老太太正牵着念云的手,站在那里,她的脚,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对着地板轻轻踩了七下。
七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如同一串密语,清晰地传达到了沈昭昭的耳中。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对着麦克风,说了她推动章程通过后的第一句话:“下一任轮值人选,由上一任理事提名,全体成员投票决定。”
台下,短暂的沉寂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那些女人们,或许还不完全明白这个“权”字的含义,但她们听懂了“提名”与“投票”的意义。
唯有沈昭昭,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清晰地听懂了老太太那七下脚步声的潜台词:权力,终于开始流转了。
然而,这股被释放出来的力量,究竟会流向何方,又会冲垮哪些堤坝,无人知晓。
胜利的喜悦仅仅持续了片刻,一种更深沉、更厚重的压力便笼罩了她的心头。
今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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