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地址,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瞬间刺入沈昭昭的眼底。
林家老宅,主卧书房。
那个在林家拥有至高无上权威,连林修远都必须恭敬垂首的女人。
林修远的手指在瞬息之间化作残影,在键盘上敲下一连串复杂的指令。
他没有粗暴地切断连接,而是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悄无声息地张开了一张熟悉的网,启动了反向镜像。
一秒后,林老太太私人平板的屏幕内容,被完整地投射到了他的监控主屏上。
画面中,一只布满皱纹、却依旧保养得宜的手,正微微颤抖着。
光标如同一只冰冷的秃鹫,悬停在“远程注销表决权”的猩红按钮上。
沈昭昭屏住了呼吸。
她看见林老太太的手指,点开了那三个刚刚被赋予权力的名字。
陈嫂,周曼如,孙巧珍。
平板自动关联了林氏人事档案库的底层数据,三位女性的生平,以一种冷漠而精确的方式,逐行展开。
陈嫂,入职四十二年。
备注栏里有一行几乎被遗忘的记录:民国八十七年,曾因“包庇”犯错的林家二小姐(林老太太的亲妹妹)逃婚,而被罚禁闭一个月。
周曼如……的母亲,周翠兰。
入职三年,因“顶撞上级,言语不敬”被辞退,附带的医疗记录显示,其离职后不久,便因常年在阴冷洗衣房工作,患上严重风湿,双手关节变形。
孙巧珍,林家资历最老的绣娘之一,在二十年前那场烧毁了半个绣坊的大火中,为抢救一套未完成的嫁衣而吸入大量浓烟,损伤声带,终生失语。
而那套嫁衣的主人,正是当年即将嫁入林家的林老太太自己。
屏幕的光,映着老太太晦暗不明的脸。
她苍老的眼眸紧闭,如同在与半个世纪的记忆进行一场无声的角力。
那些被权力和时间尘封的愧疚、亏欠与恩情,在这一刻,被沈昭昭用一张小小的投票卡,尽数撬了出来。
三秒。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最终,那根停在“注销”键上的手指,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姿态,猛地向右侧一滑,重重点在了旁边的另一个选项上。
收藏。
林修远几乎是立刻切断了镜像。
他看向沈昭昭,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沈昭昭却没有看他,她的目光依旧落在那个结果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她知道,旧的堤坝,已经冲开了一道最关键的口子。
她什么也没说,更没有拿这件事去质问或炫耀。
权力斗争的最高境界,是让对手在心甘情愿中,亲手为你递上武器。
第二天,沈昭昭没有去老宅请安,而是陪着女儿念云画了一下午的画。
傍晚,一幅装裱精致的儿童画被送到了林老太太的房里。
画上,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坐在大大的院子里,周围有许多阿姨和婆婆在笑着忙碌。
画的笔触天真稚拙,但角落里,却能隐约辨认出陈嫂、周曼如母亲和孙巧珍的轮廓。
画框下附着一张小小的字条,是念云歪歪扭扭的笔迹,由沈昭昭代笔标注了拼音:“奶奶,念云把朋友们画在您身边。妈妈说,她们站的位置,刚好能帮您挡住冬天最冷的风。”
当晚,老宅书房的监控录像显示,林老太太独自坐在灯下,对着那幅画,看了整整四十分钟。
最后,她没有将画挂起,而是用一方洁白的真丝手帕小心翼翼地包好,轻轻放入了梳妆台最底层的抽屉。
那里,安静地躺着一枚早已氧化发黑的铜质工牌,上面刻着一行字:林氏绣坊,001号女工,林秀珠。
风波并未就此平息。
周一的林氏集团家族例会上,沈昭昭正式提议,将“传习所共治基金”的年度收支与决策流程,作为独立章节,写入集团的社会责任年报,并向社会公开审计过程。
话音未落,一位保守派的族叔立刻皱眉反对:“胡闹!妇道人家的针线活,家长里短的开销,怎么能写进代表集团脸面的财报里?不成体统!”
沈昭昭没有争辩,只是微微一笑,打开了手机的投影。
一段略带杂音的黑白新闻采访录音,响彻整个会议室。
那是三十年前,林氏集团刚刚上市时,一位记者采访时任董事长的林老太太。
画面里,年轻的林老太太穿着一身利落的工装,眼神锐利如鹰:“我们林家的根,不在华尔街的K线图里,也不在银行的账本上。它在每一间绣坊里,在每一个靠着一根针、一卷线养活一家老小的女人手里。她们的体面,就是林家的体面。”
录音播完,全场死寂。
方才激烈反对的族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羞愧地低下了头。
林老太太自始至终端坐主位,一言未发。
但散会时,她却特意绕到沈昭昭身边,将一张折叠的便签纸塞进她手里,脚步未停地走了出去。
沈昭昭展开纸条,上面是老太太苍劲有力的两个字,后面跟着一个感叹号。
地暖!
真正的引爆点,在周三下午。
周曼如依据章程,正式向集团档案室提交了为那十二位在历史中被遗忘、被除名的老女工恢复身份的申请。
一小时后,申请被驳回。
理由冷硬如铁:无原始纸质档案记录,不予受理。
周曼如当场崩溃,在档案室门口泣不成声。
她指着那扇冰冷的门,哭喊着体制的冷漠与僵化,引来无数人围观。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又是一场难堪的闹剧时,沈昭昭拨开人群,微笑着走了过来。
她扶起周曼如,对着众人朗声道:“纸上的档案没了,没关系。咱们看地下的。”
她竟是直接带着一群惊疑不定的理事和高管,来到了传习所的旧址地基旁。
那里,一台地质雷达勘探车早已等候多时。
巨大的投影幕布展开,随着雷达启动,地下数米的沉积层剖面图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沈昭昭指着屏幕上那些因材质不同而呈现出斑斓色彩的密集光点,声音清越而坚定:“这是根据碳十四年代检测报告,结合布料残片分布,反向建模出的1953年第一批女工集体宿舍的地基轮廓。这十二位前辈,就住在这里。”
她顿了顿,环视全场,一字一句道:“档案可以被烧毁,名字可以被抹去。但她们流过的汗,渗进这片土地,就永远是林家抹不掉的记忆。每一块土里,都有她们的味道!”
说完,她竟是不顾身份,脱下高跟鞋,亲自跪在泥地上,拿起工具,准备采集样本。
全场皆惊!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却无比沉稳的声音响起。
“不必了。”
林老太太分开众人,缓缓走到跟前。
她从贴身的衣袋里,颤抖着取出一本用油布包裹得密不透风、早已泛黄卷边的线装笔记本。
她将笔记本递给呆若木鸡的档案室主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疲惫与决绝。
“这是我娘当年记下的‘活人册’,每一个进出绣坊的姐妹,生辰八字、入职离职,都在上面。你们……核对一下吧。”
补录名单全票通过的当晚,沈昭昭的手机收到一条系统推送。
【提示:共治基金会新增十二位历史成员,身份信息补录完整,群体记忆唤醒协议已自动触发。】
紧接着,一个加密音频文件被推送到她的私人邮箱,标题是:《第七理事临终口述》。
沈昭昭的心猛地一跳,点开了播放键。
一道苍老、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女声,仿佛穿越了时空,在静谧的书房中响起。
是林婉声,那个创立了“织雨会”的传奇先祖。
“我不是要推翻谁,也不是要颠覆什么秩序。我只是想立一个规矩,一个能让后来者,再也没有办法轻易抹去任何一个人的规矩……执线者啊,当你能听到这段话时,说明这场等待了百年的雨,终于开始下了。”
音频的末尾,没有告别,只有一阵细密的、仿佛敲在青瓦上的雨声。
紧接着,是七下清晰无比的轻敲声,笃,笃笃,笃,笃,笃笃。
那节奏,赫然是开启《织雨会》残页的“七拍密钥”!
沈昭昭猛然抬头,望向书房中央的沙盘。
伴随着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的冬雨,那条由七彩琉璃砂铺就的蜿蜒小径,竟像是被无形的雨滴触动,一圈一圈,泛起了涟漪般幽微而璀璨的光晕。
连日的阴雨后,天空终于放晴。
一大早,念云就兴奋地趴在二楼的落地窗边,冲着楼下院子里的人影大喊:“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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