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红蓝灯光刺破雨幕时,林秀梅正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树皮上斑驳的刻痕还留着少年时的誓言,如今却被新的划痕覆盖——那是她用指甲在绝望中抓出的印记。雨水混着血水顺着指缝滴落,在泥地上晕开暗红的花。
林秀梅!民警老周的声音带着不忍,跟我们走吧。
手铐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颤栗。回头望去,老宅方向的火光已经熄灭,只剩几缕青烟在雨雾中盘旋。王翠莲披头散发的身影站在院门口,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在与她对视时迅速别开眼。林秀梅突然笑了,笑声惊飞了槐树上避雨的寒鸦。
审讯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林秀梅盯着桌面倒映的自己,苍白的脸、凌乱的发丝,还有脖颈处青紫的掐痕。说说经过吧。老周递来一杯热水,雾气模糊了他关切的面容。
他要卖老宅。林秀梅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我孩子没了,家也要没了......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赵阿旺醉酒后的拳脚、王翠莲挑衅的眼神、流产时撕心裂肺的疼痛,在脑海中交织成血色的网。她下意识摸向小腹,那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她失去的一切。
老周叹了口气,将笔录推到她面前:按手印吧。油墨的味道混着血腥味,林秀梅颤抖着按下指印。铁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也会在这样的雨夜为她掖好被角,轻声说:睡吧,梅梅,天亮了就好了。
看守所的铁栏杆切割着月光。林秀梅蜷缩在角落,听着同监室大姐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墙上的裂缝在月光下扭曲成赵阿旺狰狞的脸,他举着酒瓶咆哮:生不出儿子的废物!她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囚服。
又做噩梦了?睡在邻铺的陈姐递来半块馒头,吃点东西,日子还长着呢。陈姐因家暴反抗入狱,眼神里藏着和她相似的伤痕。林秀梅接过馒头,干涩的吞咽让喉咙发疼。或许在命运面前,她们都是困在笼中的鸟。
一个月后开庭。林秀梅站在被告席上,看着旁听席上寥寥几人。王翠莲穿着素色旗袍,戴着墨镜遮住红肿的眼睛,不时用手帕擦拭眼角——不知是为死去的赵阿旺,还是为即将到手的财产。辩护律师在阐述长期家暴导致激情杀人时,林秀梅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一只麻雀正在枝头跳跃,翅膀掠过阳光,投下自由的影子。
判决如下......法官的声音响起,林秀梅攥紧了拳头。鉴于被告长期遭受家庭暴力,且认罪态度良好,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法庭哗然,王翠莲猛地站起来,却被法警按住。林秀梅忽然觉得轻松了,三年,不过是一千多个日夜,总比困在那座吃人的老宅强。
入狱后的日子单调而规律。清晨六点的起床哨、烈日下的劳动、夜晚的学习时间。林秀梅学会了编织竹篮,指尖的茧子越来越厚,心里的伤口却在慢慢结痂。陈姐教她识字,她们偷偷在劳动手册背面写诗:铁窗锁不住星光\/伤痕终会化作翅膀。
某个秋日的午后,管教带来一个意外的访客。林秀梅隔着玻璃,看见堂哥林建国局促地搓着手:梅梅,村里要开发旅游区,老宅......她摆摆手打断:随它去吧。窗外的银杏叶打着旋儿飘落,金黄的叶片落在肩头,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少女时代。那时她在树下读书,赵阿旺会偷偷往她兜里塞野山楂。
对了,林建国犹豫着掏出个油纸包,这是隔壁张婶让带的,她说你从小就爱吃她腌的咸菜。咸菜的咸香混着熟悉的气息,林秀梅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原来在黑暗的深渊里,总有人记得为她留一盏灯。
冬去春来,林秀梅在狱中收到了离婚判决书。纸张边缘被反复摩挲得发毛,她却笑了。三年刑期已过一半,减刑申请也通过了。放风时,她看着高墙外掠过的飞鸟,忽然想起陈姐说过的话:鸟儿折断翅膀会疼,但只要活着,总会找到新的天空。
出狱那天,阳光格外刺眼。林秀梅站在监狱大门前,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远处山坡上,野杜鹃开得如火如荼。堂哥骑着三轮车来接她,车斗里堆满崭新的竹篮——那是他学着她在狱中编的,准备拿到镇上集市卖。
梅梅,要不跟我去城里吧?林建国发动车子,我认识个开火锅店的老板,缺服务员......
林秀梅望着连绵的青山,摇了摇头。山风卷起她的衣角,带着草木的清香。曾经困住她的深山,如今成了她疗伤的港湾。哥,我想留在这儿。她指着远处正在施工的度假村,听说他们缺导游,我想去试试。
夕阳西下,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林秀梅踩着碎石路往前走,脚印深深浅浅。身后的监狱渐渐缩小成一个黑点,而前方,漫山遍野的野花正在风中摇曳,像是无数双为她鼓掌的手。这场用血泪浇灌的重生,终于让困在蛛网中的蝴蝶,挣破了命运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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