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的闷热笼罩着李家村,李秋月蹲在溪边浣衣,捣衣杵砸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惊飞了芦苇丛里的白鹭。水面倒映着她苍白的脸,鬓角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腕间那枚银镯子是大山去年赌赢钱时给她买的,此刻却硌得她手腕生疼。
“秋月姐!”清脆的喊声从身后传来。邻家小妹春妮气喘吁吁跑来,怀里还抱着一捆刚割的艾草,“村口来了辆小汽车,听说是城里来的老板,正打听你家呢!”
李秋月的手猛地攥紧湿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想起三天前收到的那封信,泛黄的信纸上是父亲歪斜的字迹:“秋月,你娘病重,速归。”可那封信的邮戳却是邻县,父亲明明住在省城。不祥的预感像藤蔓般缠住她的心,她强作镇定地将衣服拧干,“知道了,我这就回去看看。”
回到家时,院子里停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和大山说话。见到李秋月,大山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城里来的老板,说是要买咱家后山的地。”
为首的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李女士,我们是万丰地产的。您丈夫说这块地你们有转让意向?”
李秋月看着大山不自然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么。后山是她娘家陪嫁的地,当年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卖,说那是他们一家的退路。“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她声音发颤,“大山,你是不是又赌输了?”
大山脸色骤变,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卖了地咱们能住上楼房,不比窝在这破地方强?”
“可是那地……”李秋月的话被男人打断。
“李女士,我们开出的价格绝对公道。”男人从公文包掏出一叠文件,“况且据我所知,您父亲在省城欠了我们公司一大笔钱,这地就当抵债了。”
“什么?”李秋月感觉天旋地转。父亲一向老实本分,怎么会欠下巨债?她颤抖着接过文件,看到上面父亲歪歪扭扭的签名,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刘佳琪扭着腰走了进来,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哟,秋月,这是要发大财了?”她故意凑近大山,胸前的吊坠晃得人眼晕,“大山哥眼光就是好,跟着城里老板准没错。”
李秋月突然清醒过来,她死死盯着刘佳琪,又转向大山:“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那块地是我娘留给我的,你们谁都别想动!”说着,她抓起文件就往地上摔。
“反了天了你!”大山一巴掌扇在李秋月脸上,她踉跄着摔倒在地,嘴角渗出鲜血。从小到大,这是大山第一次动手打她。
“够了!”男人不耐烦地皱眉,“李女士,劝你识相点。要么签字,要么我们现在就去法院起诉你父亲。”
李秋月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想起三天前那封奇怪的信。她挣扎着爬起来,声音冰冷:“带我去见我爹。”
男人和大山对视一眼,最终点头同意。李秋月跟着他们上了车,临走前,她看到刘佳琪正依偎在大山怀里,眼神里满是得意。
车子驶离村子,沿着蜿蜒的山路往县城开去。李秋月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刚嫁过来时,大山虽然爱赌,但对她还算体贴,总说等赢了钱就带她去城里享福。可渐渐地,他越陷越深,还和刘佳琪搞到了一起。
到了县城,车子停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前。男人带着李秋月上了三楼,打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屋里弥漫着刺鼻的药味,床上躺着的老人骨瘦如柴,正是她的父亲。
“爹!”李秋月扑到床边,握住父亲干枯的手。老人缓缓睁开眼,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滑落:“秋月,爹对不起你……”
原来半年前,大山找到父亲,说秋月生了重病需要钱做手术。父亲心急如焚,在大山的哄骗下,用后山的地作抵押借了高利贷。后来利息越滚越多,根本还不上。万丰地产的人找上门,说只要李秋月同意卖地,就可以一笔勾销债务。
“秋月,是爹糊涂,被大山那混小子骗了……”老人泣不成声,“你可千万别卖地,那是你娘拿命换来的啊!”
李秋月感觉天都塌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深爱的丈夫会如此狠心,不仅背叛她,还要夺走她最后的依靠。
“想好了吗?”男人在一旁催促,“签字的话,我们马上安排给你父亲治病。”
李秋月擦去眼泪,站起身来:“我要见大山。”
当大山被带到医院时,李秋月看着他躲闪的眼神,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无比陌生。“为什么?”她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哪里对不起你?”
大山嘟囔着:“我也是没办法,赌债越欠越多……”
“所以你就利用我爹的信任,骗他抵押土地?”李秋月打断他,“那刘佳琪呢?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大山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说:“秋月,离婚吧。佳琪怀了我的孩子。”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直直刺进李秋月的心脏。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扶住墙壁才没摔倒。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刘佳琪最近越发明显的孕肚,大山越来越晚回家,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争吵……
“好,我答应离婚。”李秋月深吸一口气,“但地我不会卖,我爹的债我来还。”
男人冷笑一声:“就凭你?一个农村妇女能有什么本事?”
“我会想办法。”李秋月坚定地说,“给我一个月时间。”
回到村里,李秋月收拾了几件衣服,连夜去了镇上。她在一家纺织厂找到了工作,白天在车间干活,晚上去夜市摆摊卖手工艺品。春妮知道后,经常来帮忙照顾她父亲。
大山和刘佳琪的事很快传遍了村子。有人同情李秋月,也有人说她活该。但李秋月不在乎,她每天拼命赚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还清债务,守住后山。
一个月后的清晨,李秋月带着攒下的钱和从亲戚朋友那里借来的钱,找到了万丰地产的人。当她把厚厚的一沓钱拍在桌上时,男人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你还真能凑到钱。”
债务还清了,李秋月回到村里。她看着后山郁郁葱葱的树林,想起小时候和母亲在这里采蘑菇的时光。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但这次,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而大山和刘佳琪,在他们结婚那天,因为彩礼的事大吵一架。刘佳琪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再也没回来。大山又开始沉迷赌博,输光了所有钱,最后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村子。
李秋月重新种上了果树,在后山盖了一间小屋。她常常坐在屋檐下,看着夕阳西下,想着过去的种种。那些伤痛和背叛,终究会随着时间慢慢愈合,而她的生活,也将重新开始。
山风掠过树梢,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李秋月望着远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她都能坚强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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