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风带着凉意掠过晒谷场时,苏瑶正蹲在试验田边给稻穗套纸袋,这是陆逸尘教她的法子,防止花粉混杂,保证谷种纯度。
指尖刚碰到稻穗,就听见赵建军在田埂上喊,声音裹着风撞过来:“苏老师!小陆哥!公社来消息了!你们初试过了!”
纸袋“哗啦”掉在泥里,苏瑶直起身时,腰眼的酸意都忘了。
陆逸尘手里的剪刀还夹在稻秆间,快步往田埂跑,裤脚沾着的泥水甩在草叶上,溅起细碎的星子:“真……真过了?”
“真过了!”赵建军举着张盖了公社红章的通知,喘得直摆手,“李会计刚从公社回来,说你们俩的成绩都在前头!苏老师的语文考了八十多,小陆哥的农机常识是满分!”
苏瑶凑过去看通知,纸上“初试合格,准予参加复试”几个字印得鲜红,她的名字和陆逸尘的名字挨在一起,像试验田边两株挨得近的稻穗。
指尖抚过纸页,烫得像揣了团刚炒好的芝麻,连手都在发颤,她想起熬夜算数学题的夜晚,想起陆逸尘编的麦秆三角板,想起孩子们放在窗台上的野菊,这些细碎的暖,竟真的拼出了“通过”两个字。
“快回去告诉张婶她们!”陆逸尘拽着苏瑶的手往村里跑,脚步快得像要飞起来。路过东河时,河水映着两人的影子,晃得像团流动的光。
苏瑶被他拽着跑,风灌进衣领,带着稻花的香,甜得人心里发涨,她以前总怕考不上,怕辜负陆逸尘的辅导,怕让爸妈失望,此刻那些慌都散了,只剩下满心口的热。
张婶正在院里晒玉米,见他们跑进来,手里的木锨“哐当”掉在地上:“真过了?我就说你们俩行!”
她往苏瑶手里塞了个刚煮的玉米,热气烫得苏瑶指尖发红,“快吃!补补脑子!复试肯定也能过!”
李嫂闻讯也跑过来,手里攥着块新扯的蓝布:“这是给你们俩做复试穿的衣裳!苏老师穿蓝的显白,小陆穿蓝的精神!”她把布往苏瑶怀里塞,“我连夜给你们缝,保证赶在复试前做好!”
夜校的孩子们也涌来了,狗剩举着个用彩线缠的麦穗往苏瑶手里塞:“苏老师,这个给你!能带来好运气!”
丫蛋趴在陆逸尘腿上,仰着小脸问:“陆老师,复试难不难?你们考中了还会回来吗?”
陆逸尘把丫蛋抱起来,往她手里塞了颗糖:“不难。考中了也回来,给你们带城里的课本,教你们学更多知识。”
苏瑶摸着狗剩的头笑:“等我们复试回来,就教你们算‘稻穗有多少粒’,用陆老师教我的方法算。”
夜里坐在灯下,两人开始准备复试资料。陆逸尘把农机校的复习手册摊在桌上,苏瑶则整理师范类的教育学笔记。
煤油灯的光落在纸页上,映着他们挨在一起的影子,偶尔胳膊肘碰在一起,像春播时两粒挨得近的谷种,暖得人心里发甜。
“你说复试会问啥?”苏瑶算完一道教育学题,抬头看陆逸尘。
他正对着农机图纸琢磨,闻言抬起头,眼里带着笑:“说不定会问我改良谷种的事,上次初试就考了类似的题。”他往苏瑶手里塞了颗炒黄豆,“你呢?师范的复试会不会让你试讲?”
“有可能。”苏瑶嚼着黄豆,突然有点慌,“我没讲过正式的课,万一紧张忘词了咋办?”
陆逸尘放下图纸,凑过来帮她梳理讲课思路:“你就像教夜校孩子那样讲,把知识点拆成小故事,比如讲‘因材施教’,就说狗剩认数学得快,丫蛋认汉字学得快,得用不同的方法教。”
这话让苏瑶松了口气。她想起教孩子们认“稻”字时,把字拆成“禾”和“舀”,说“禾苗长熟了,用勺子舀着吃就是稻”;想起教他们算“一亩地能收多少粮”,就带着他们去试验田数稻穗。
这些平常的事,竟成了最好的试讲素材。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一边忙试验田的活,一边准备复试。
陆逸尘每天早上去东河挑水时,都要背一段农机原理;苏瑶则在给孩子们上课后,让他们当“学生”,模拟复试试讲。
孩子们听得认真,还会举手“提问”,狗剩问“苏老师,为啥要学教育学”,丫蛋问“当了老师还能种稻子吗”,问得苏瑶心里亮堂堂的,试讲也越来越熟练。
李嫂的衣裳也缝好了,蓝布衫上绣着小小的稻穗,针脚密得像试验田的谷行距。
苏瑶试穿时,陆逸尘盯着她看了半晌,耳尖红得透:“真好看。比城里姑娘穿的还好看。”苏瑶往他怀里钻了钻,笑他“就会说好听的”,心里却甜得像喝了红糖粥。
复试前一天,族长拄着拐杖来送东西,手里攥着个布包:“这是队里攒的鸡蛋,你们带着路上吃。”
他往陆逸尘肩上拍了拍,“去了城里别慌,就像在试验田种稻子那样,踏实就行。”陆逸尘接过布包,眼眶有点红:“谢谢族长。我们会好好考,不给队里丢脸。”
去县城复试的路上,两人骑着自行车,风拂过脸颊,带着玉米的香。
苏瑶坐在后座上,手抓着陆逸尘的衣角,突然开口:“不管复试过不过,我都不后悔。
这段日子,比考上还让我高兴。”陆逸尘回头笑:“我也是。能跟你一起复习,一起考试,比啥都好。”
县城的考场设在县中学,门口挤满了考生和送考的人。苏瑶和陆逸尘刚停下车,就有人过来打听他们的复习经验。
苏瑶笑着分享陆逸尘教她的“庄稼教学法”,陆逸尘则把改良谷种的事讲给大家听,引来一片称赞。
复试的第一科是专业知识。
苏瑶拿到教育学试卷时,心里一点都不慌,她想起陆逸尘教她的方法,把“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拆成教孩子们种稻子的例子,写得又快又顺。
陆逸尘的农机专业考试也很顺利,他把试验田修脱粒机的经历写进答题里,考官看了频频点头。
第二科是面试。
苏瑶试讲的题目是“认识农作物”,她从兜里掏出颗谷种,说“这是我和陆老师在试验田种的谷种,从选种到灌浆,要经过一百多道工序”,讲得生动又具体,考官们听得笑起来。
陆逸尘的面试则被问到“如何改进农机以适应山地作业”,他结合东河沿的地形,提出了调整农机轮距的想法,得到了考官的认可。
复试结束出来,两人坐在县中学的槐树下,分享着剩下的鸡蛋。
陆逸尘剥了个鸡蛋递到苏瑶嘴边:“考得咋样?我看考官挺喜欢你的试讲。”苏瑶咬着鸡蛋笑:“你也考得好,我听见考官夸你想法实用。”
回村的路上,夕阳把天空染成金红色。陆逸尘骑着自行车,苏瑶在后座上哼起了夜校孩子们常唱的歌,风里的玉米香混着歌声,甜得人心里发涨。
他们知道,复试的结果还没出来,但这段一起努力的日子,已经成了心里最珍贵的宝藏,不管未来如何,都能带着这份暖,勇敢地往前走。
回到村里时,乡亲们早就候在村口,举着灯笼盼他们回来。
张婶第一个冲上来,拉着苏瑶的手问:“考得咋样?累不累?”李嫂则把刚熬好的绿豆汤端过来:“快喝碗解解暑!”
陆逸尘把复试的情况讲给大家听,乡亲们听得笑逐颜开。
族长往他手里塞了袋新炒的芝麻:“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到时候咱在晒谷场摆酒,庆祝你们考中!”
夜里躺在炕上,苏瑶往陆逸尘怀里靠了靠,听着他稳当的心跳:“你说我们能考上吗?”
他把她搂得更紧,声音里带着笑:“能。就算没考上,咱也有试验田,有夜校,有这么多乡亲,日子照样甜。”
苏瑶笑了,往窗外望,月光落在试验田的稻穗上,泛着银亮的光。
她知道,不管复试结果如何,这段初试通过的经历,已经教会了她勇敢和坚持,而身边的这个人,会一直陪着她,把往后的日子,过得像实验田的稻穗那样,饱满又甜,踏实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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