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风带着暖意掠过东河沿,苏瑶蹲在试验田边,看着刚冒芽的麦尖泛着嫩黄,心里却盘算着另一件事。
村西头那片荒了大半辈子的坡地,若能开垦出来种经济作物,说不定能让留下的乡亲们多些收入。
“在想啥?”陆逸尘扛着锄头从坡地那边过来,裤脚沾着新鲜的泥土。
他见苏瑶盯着荒地方向发呆,把锄头往田埂上一放:“是不是又琢磨着开荒?”
苏瑶点点头,往坡地指了指:“你看那片地,虽然石头多,可向阳,土层也厚,若种上棉花、花生,收成肯定不差。去年公社供销社的人说,棉花收购价涨了,花生也能榨油换钱,比种粮食划算。”
陆逸尘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荒坡上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风一吹就晃得像片绿海。
“倒是块好地,就是开荒费劲。”他蹲下来,抓起把土在手里捻了捻,“得先把石头捡了,再翻地、施肥,至少得忙活半个月。”
“咱可以找乡亲们一起干!”
苏瑶眼睛亮了,“张叔种了一辈子地,懂土壤;王二柱有力气,能挑石头;还有新来的学生,能帮着拔草。人多力量大,用不了半个月就能开出来。”
第二天一早,苏瑶就去队部找族长。
族长拄着拐杖,听她讲完开荒种经济作物的想法,往她手里塞了袋炒黄豆:“好想法!咱村的地不能荒着,能多打粮、多换钱,是正经事!我这就去喊人,下午就开工!”
消息一传开,留下的乡亲们都来了劲。
张叔扛着铁锹第一个到坡地,说要帮着测土壤肥力;王二柱推着板车,说要把石头运到河边砌田埂;连夜校的孩子们都来了,拎着小篮子帮着捡草根。
陆逸尘则带着几个后生,用斧头砍荒坡上的杂树,树枝堆在一旁,打算晒干了当柴烧。
苏瑶拿着笔记本,蹲在坡地边记录土壤情况。
张叔用手扒开土层,指着里面的黑土说:“这土肥得很,就是有点板结,得多掺些草木灰和有机肥,棉花才能长得好。”
苏瑶赶紧记下来,还画了张土壤分层图,标上“需改良区域”“适宜种棉区域”“适宜种花生区域”。
陆逸尘砍完树,就带着人翻地。他教大家用锄头把土块敲碎,说“土细了,种子才能扎根”。
王二柱学得快,挥着锄头翻得又快又匀,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滴,却笑得格外欢:“这地开出来,明年就能种棉花,到时候俺也能给家里添件新棉袄!”
开荒的日子里,坡地上每天都热闹得很。
早上天不亮,乡亲们就带着干粮来干活;中午太阳毒了,就坐在树荫下吃窝窝,喝着苏瑶煮的绿豆汤。
傍晚收工时,大家排着队把石头运到河边,砌起的田埂像条长龙,把荒坡分成了一块块整齐的田地。
有天中午,公社农科站的王技术员来了,见大家忙着开荒,蹲在坡地边看了半晌:“这地选得好!向阳、排水好,种棉花准行。”
他往苏瑶手里塞了本《棉花种植技术手册》,“这里面有选种、育苗、防治病虫害的法子,你们照着学,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苏瑶接过手册,像得了宝贝,晚上就趴在灯下看。
陆逸尘坐在旁边编竹筐,见她看得入迷,往她手里塞了颗糖:“别累着眼睛。有不懂的地方,咱明天问张叔,他种过棉花,有经验。”
过了半个月,荒坡终于开垦好了。一块块田地整整齐齐,田埂上砌着石头,地里撒上了草木灰和有机肥,就等着播种。
苏瑶和陆逸尘站在坡顶,看着这片新垦的土地,心里像揣了团暖火,这是大家一起流汗开垦出来的地,是希望的地。
播种那天,乡亲们都来了。
张叔教大家选棉种,说“要挑颗粒饱满、颜色发亮的,这样发芽率高”。
陆逸尘帮着调试播种机,把种子均匀地撒在地里;苏瑶则带着孩子们,在田埂边种上向日葵,说“等夏天开花了,好看,还能收瓜子”。
播种机在地里来回跑,留下一道道整齐的种沟。王二柱跟在后面,用脚把土踩实,说“这样种子不容易被风吹走”。
张叔的男人则挑着水桶,往地里浇定根水,说“刚播的种子得喝足水,才能发芽”。
忙到傍晚,播种终于完成了。夕阳把田地染成金红色,新播的种子躺在土里,像睡熟的孩子,等着春天的雨唤醒它们。
乡亲们坐在田埂上,分享着带来的干粮,说笑着畅想秋天的收成,“棉花收了能换钱,给娃买新书包”“花生榨了油,炒菜香”“向日葵的瓜子,冬天烤着吃”。
夜里坐在灯下,苏瑶整理着棉花种植笔记,把张叔说的经验、手册上的知识、王技术员的建议都记在一起,还画了张棉花生长周期图,标上“育苗期”“现蕾期”“吐絮期”。
陆逸尘坐在旁边,编了个装棉花的竹筐,说“等秋天收棉花,就用这个装,透气,不容易发霉”。
苏瑶往他怀里钻了钻,看着桌上的笔记和竹筐,心里甜滋滋的:“你说,秋天的收成会好吗?”
陆逸尘把她搂得更紧,声音里带着笑:“肯定好。有大家一起种,有你记的笔记,有我编的竹筐,还有这好地、好种子,咋能不收成好?”
第二天一早,苏瑶去坡地查看种子的情况,见有几颗棉种已经冒芽了,嫩黄的芽尖顶着土,像刚出生的小娃娃。
她赶紧跑回村,喊来乡亲们看:“发芽了!种子发芽了!”大家围在地里,看着冒芽的种子,笑得合不拢嘴,张叔说:“这是好兆头,今年肯定是个丰收年!”
陆逸尘扛着锄头来给幼苗松土,见大家高兴,笑着说:“等棉花长到半人高,咱就搭架子,让棉枝顺着架子长,通风好,结的棉桃多。”
苏瑶则拿着笔记本,记录着幼苗的生长情况,说“等过几天,给幼苗施点氮肥,长得更快”。
春风吹过新垦的坡地,幼苗在风里晃,像一片绿色的波浪。
苏瑶站在田埂上,看着乡亲们忙碌的身影,看着陆逸尘认真的松土模样,看着孩子们在田埂边追逐打闹。
突然觉得,开垦荒地种经济作物,不仅是为了多些收入,更是为了让留下的乡亲们有盼头,让这片土地有生气,让日子过得更踏实、更有滋味。
她知道,往后的日子,还会有播种的辛苦,有除草的忙碌,有防治病虫害的担忧,但她不怕。
因为有陆逸尘陪着,有乡亲们一起努力,有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秋天一定会迎来丰收,日子一定会像棉花那样,雪白又饱满,像花生那样,香甜又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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