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碎,踏碎了官道的宁静,也踏碎了陈苟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京城弹劾的刀锋已抵靖王咽喉,而对方对琉璃工坊位置的掌握,意味着青城县即将迎来灭顶之灾!
他不敢想象,如果工坊被毁,核心技术泄露,或者沈青禾等人遭遇不测,他将如何自处。那不仅仅是他安身立命的根基,更是他与这个时代、与那些他在乎的人最深刻的联结。
“再快!”陈苟伏在马背上,声音嘶哑,鞭子狠狠抽在马臀上。骏马吃痛,嘶鸣着将速度提升到极限,赵德柱等人紧随其后,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簇,射向青城县。
夜色成为他们最好的掩护,也隐藏着无尽的杀机。
就在陈苟等人拼命赶路的同时,青城县,青禾商号庄园。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然而,一种不同寻常的压抑感弥漫在空气中。负责警戒的护院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弓弩上弦,刀剑出鞘,隐藏在暗处的哨位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沈青禾站在主楼的窗前,望着远处沉沉的黑暗,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忧色。陈苟匆匆离去,只留下“万分小心,固守待援”的嘱托,以及山雨欲来的巨大压力。她已按照陈苟之前的部署,将工坊核心匠人和重要资料转移到了更加隐秘的地下密室,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突然,庄园外围的黑暗中,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如同鬼火般迅速蔓延、靠近!紧接着,沉闷而整齐的脚步声如同擂鼓般敲击着大地,打破了夜的宁静!
“敌袭!!!”了望塔上的护院发出了凄厉的警报!
只见火光下,赫然是一支人数近百、披甲执锐、队形严整的军队!他们打着火把,手持制式兵刃,甚至还有十几人张开了强弓硬弩,目标直指庄园大门!那森然的杀气,远非之前遭遇的土匪或杀手可比!
“是官兵?!”钱管家看到对方的装备和阵势,脸色瞬间煞白。如果是土匪,尚可凭借高墙和弩箭抵御,但面对成建制的官兵,他们这些护卫队,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对!他们没打旗号!”赵德柱留下的副手,一个名叫石头的精悍汉子厉声道,“是冒充的!或者是某些人的私兵!准备迎战!”
庄园内警钟长鸣!所有护院按照预案,迅速占据各个防御点位。弩手爬上墙头垛口,瞄准了下方逼近的“军队”;手持长枪棍棒的护院则堵死了大门和可能被突破的墙段;薛百草配置的毒烟罐、石灰包也被分发下去。
沈青禾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知道此刻自己不能乱。“所有人听石队长号令!依托工事,坚决抵抗!等待东家回援!”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瞬间稳定了不少慌乱的人心。
庄园外,那支神秘的军队在距离围墙百步之外停下。为首一名骑着高头大马、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头领,举起手,冰冷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里面的人听着!奉上谕,查抄叛逆巢穴!速速开门投降,可免一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声音经过处理,听不出原本音色,但那“上谕”二字,却带着巨大的威慑力。
“放你娘的屁!”石头在墙头怒吼道,“尔等藏头露尾,连旗号都不敢打,也敢冒充官兵?识相的赶紧滚蛋!否则爷爷的弩箭可不认人!”
那黑袍头领似乎懒得废话,手臂猛地挥下:“冥顽不灵!攻!”
“嗡——!”
弓弦震响,十几支利箭如同毒蛇般射向墙头!与此同时,数十名手持巨木的壮汉发喊一声,朝着庄园大门猛冲过来!
“隐蔽!放箭!”石头大吼。
墙头上的弩手立刻反击,嗖嗖的弩箭射向下方的人群。然而,对方显然训练有素,冲锋的壮汉顶着盾牌,虽然有人中箭倒地,但冲击的势头不减!
“砰!砰!砰!”
沉重的巨木狠狠撞击着包铁的大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门闩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
“倒金汁!”石头声嘶力竭地命令。
墙头早已烧得滚烫的粪汁混合着毒液,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起,被浇中的袭击者皮开肉绽,发出痛苦的哀嚎,攻势为之一滞。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对方人数占优,装备精良,攻势凶猛;而护卫队则凭借地利和悍不畏死的勇气,以及薛百草提供的阴毒手段,死死守住防线。
沈青禾在后方,组织着妇孺和匠人向更安全的后院转移,同时指挥着人手不断将箭矢、石块、滚木运上墙头。她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庄园外的黑袍头领见强攻受阻,死伤不小,显然有些意外对方的抵抗如此顽强。他眼中寒光一闪,再次挥手。
几名手持飞爪钩索的敏捷身影从阵中窜出,如同猿猴般试图攀上墙头!
“拦住他们!”石头亲自张弩,一箭将一个刚刚冒头的敌人射了下去。
但对方人数太多,攻击点分散,很快就有两三处防线告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凌厉的破空声从庄园外的黑暗中响起!目标并非墙头的护卫,而是那些正在攀爬和撞击大门的袭击者!
是靖王暗卫提前布置在庄园外围的暗哨出手了!他们使用的同样是军制弩箭,精准而狠辣,瞬间放倒了七八名敌人,打乱了对方的进攻节奏!
“外面还有埋伏!”袭击者中一阵骚动。
黑袍头领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这商贾之家,不仅内部守卫森严,外面还有如此专业的伏兵!
“分出一队人,去把外面的老鼠揪出来!”他厉声下令。
然而,他话音刚落——
“轰隆隆!!!”
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以一种狂暴的姿态撕裂了夜空!一支骑兵,人数不多,只有二十余骑,但马如龙,人如虎,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如同尖刀般,狠狠地插入了袭击者军队略显混乱的后阵!
为首一人,正是日夜兼程、堪堪赶到的陈苟!他目眦欲裂,看着庄园外火光下激烈的战况,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大门,胸中的怒火和杀意如同火山般喷发!
“一个不留!杀!!!”陈苟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嘶哑狰狞,他甚至没有使用弩箭,直接拔出了赵德柱为他准备的马刀,一马当先,冲入了敌阵!
赵德柱如同护主的猛虎,紧紧跟随在他身侧,手中长枪如同毒龙出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他带来的十余名护卫,也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此刻怀着救主的急切和愤怒,如同虎入羊群,悍勇无比!
这支生力军的突然加入,尤其是来自背后的猛烈冲击,彻底打乱了袭击者的阵脚!他们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内部久攻不下,外围有冷箭,现在背后又杀来一群煞神!
“是陈苟!他回来了!”
“援军!东家带援军回来了!”
墙头上的护卫看到这一幕,顿时士气大振,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反击得更加猛烈!
前后夹击,内外交困!
袭击者的队伍瞬间陷入了混乱和恐慌!
那黑袍头领见大势已去,又惊又怒,他死死地看了一眼在敌阵中左冲右突、状若疯虎的陈苟,知道今日任务已经失败。
“撤!快撤!”他当机立断,发出撤退的命令,自己则在一群亲卫的保护下,率先向黑暗中退去。
首领一逃,本就士气崩溃的袭击者更是兵败如山倒,纷纷丢盔弃甲,四散逃窜。
“追!别让那领头的跑了!”陈苟杀红了眼,指着那黑袍头领消失的方向怒吼。
赵德柱立刻带着几名骑兵追了下去。而陈苟则勒住战马,顾不得浑身溅满的鲜血,翻身下马,冲向庄园大门。
“开门!是我!”他声音颤抖地喊道。
大门缓缓打开,露出后面一张张激动、疲惫却又带着劫后余生庆幸的脸。沈青禾站在人群最前面,看着浑身浴血、如同战神般归来的陈苟,一直强撑着的坚强瞬间瓦解,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你没事吧?”她快步上前,声音哽咽。
“我没事。”陈苟看到她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才放下大半,用力摇了摇头,“你们怎么样?伤亡如何?”
“伤了十几个,死了三个弟兄……”石头上前,声音低沉地汇报,身上也带着伤。
陈苟眼神一暗,深吸一口气:“厚葬抚恤!受伤的全力救治!”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今夜,多谢诸位弟兄以命相护!陈苟,铭记在心!”
安抚完众人,陈苟立刻查看工坊和密室的情况,确认核心技术和人员无恙,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时,赵德柱也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少爷,那领头的很狡猾,对地形也很熟,被他钻山林跑了。不过,我们抓到了几个受伤没来得及跑的活口。”
“带上来!”陈苟眼神一冷。
很快,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面带恐惧的俘虏被拖了上来。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但里面却衬着质地不错的棉甲,兵器也是制式,绝非普通匪类。
“说!谁派你们来的?!”陈苟厉声喝问。
几个俘虏面面相觑,却都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哼!”陈苟冷笑一声,对薛百草(他已随陈苟返回)示意了一下。
薛百草会意,上前取出几根细长的银针,在火把下闪着幽光。“东家,小老儿有几手逼供的小手段,保管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着那诡异的银针和薛百草不怀好意的笑容,几个俘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就在薛百草准备动手之际,庄园外再次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负责在外围警戒的靖王暗卫飞驰而来,脸色凝重地递上一支绑着黑色羽毛的箭——靖王系统内最高级别的警报信物!
“陈公子!京城八百里加急!陛下……陛下病重!昏迷不醒!京城戒严,诸皇子皆被勒令府中静思!局势……已彻底失控!”
轰!
这个消息,如同九天惊雷,在陈苟耳边炸响!
皇帝病重昏迷!京城戒严!
这意味着,最后的缓冲地带消失了!夺嫡之争,将从暗处的阴谋诡计,瞬间升级为可能兵戎相见的赤裸裸的权力厮杀!
而他和靖王,此刻远在青州,如同被困在风暴眼中的孤舟!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名暗卫也带来了关于潘老四那边的消息,然而,这个消息却让陈苟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公子,我们安插在潘府的人传讯……薛郎中的孙子,昨夜……在隆昌行余孽的关押地,被……灭口了。”
薛百草正准备下针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他缓缓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名暗卫,干瘦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疯狂。
陈苟看着眼前绝望的毒医,听着京城传来的惊天噩耗,再想到那逃走的黑袍头领和虎视眈眈的二皇子一系,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如同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他的肩头。
皇帝的昏迷,撕下了最后的遮羞布。真正的乱世,似乎就要来了。而他手中的力量,在这即将席卷天下的滔天巨浪面前,又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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