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晚上，天刚擦黑，周衿墨那辆黑色跑车就稳稳停在了岑漾宿舍楼下。
他也没催，就发了条消息：【下楼。】
岑漾对着镜子最后照了照，深吸一口气才跑下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还有点不自在。
周衿墨侧头瞥她一眼，没说话，直接发动了车子。引擎低吼一声，窜了出去。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没系，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手腕上那块低调但价格能吓死人的表。整个人看着比平时那股散漫劲儿多了点正式，但眉宇间那点痞气还是藏不住。
车里放着点轻音乐，两人都没说话。岑漾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有点乱，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期待。
车子七拐八绕，开进一条特安静的胡同，最后停在一个看着就特别不一般的院子门口。没招牌，就两盏特低调的灯笼，门口站着个穿制服的门童，一看车过来，立刻小跑着上来恭敬地开门。
“周先生。”门童弯腰。
周衿墨嗯了一声，把车钥匙扔给他，很自然地揽过岑漾的肩膀就往里走。
里面更是别有洞天，假山水池，回廊曲折，安静得能听见脚步声。服务生引着他们走到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前，还没推开，就听见里面隐隐传来的笑闹声。
门一开，里面的热闹劲儿轰的一下就涌了出来，跟外面的清静完全是两个世界。
“我靠！墨哥！你可算来了！哥们儿以为你掉温柔乡里出不来了！”
“哎哟喂！这不是咱们小岁岁嘛！快让哥哥看看，上大学了就是不一样了啊！”
“自罚三杯啊墨哥！来这么晚，必须罚！”
包间特大，装修是那种看着低调但细节处都透着“我很有钱”的风格。沙发上东倒西歪坐着几个人，烟味、酒味混着点心香。一看他们进来，全都嚷嚷开了，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岑漾一眼就认全了。咋咋呼呼的是梁颂禾，笑得像只狐狸的是商绪，旁边坐着俩稍微沉稳点的是战驰和裴贺舟。都是一个大院里从小玩到大的，比她跟周衿墨大几岁，现在一个个都不是简单人物，要么接手了家里生意，要么在要紧部门历练，也就这种私下场合还能看出点小时候的影子。
关诗晴和祁琪也在，坐在稍远点的沙发上聊天，看见她，立刻笑着冲她招手。
周衿墨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算是跟所有人都打了招呼。他手没从岑漾肩膀上放下来，反而用了点力，带着她往里面人堆里走。
“堵车。”他甩出两个字，解释得特别敷衍，一听就没走心。
梁颂禾最先蹦起来，窜过来就想揉岑漾脑袋：“可以啊岁岁！真给哥哥们长脸！京大！高材生啊！以后在学校横着走，报哥哥名字！”
周衿墨抬手，“啪”一下把他爪子拍开，力道不轻：“手欠？一边待着去。”
梁颂禾呲牙咧嘴地搓着手背，嘿嘿笑，也不生气，扭头就冲服务生喊：“快快快！给我们小公主上果汁！鲜榨的！别加冰啊，她胃娇气！”
商绪窝在沙发里，晃着杯琥珀色的酒，笑得贼兮兮的：“墨哥，你家这小祖宗可算上大学了，成年了啊。怎么样？今天这大好日子，破个例，赏脸喝一杯呗？”他冲岑漾举了举杯。
周衿墨没搭理他，领着岑漾直接在中间最宽敞的那张沙发空位上坐下，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她旁边那个明显是提前留好的位置上。他伸长腿，不轻不重地踢了商绪小腿一脚：“滚蛋。她喝果汁。”
服务生手脚麻利，立刻把鲜榨的橙汁和几碟精致的小点心送过来。岑漾看了一眼，心里微微一动。都是她平时爱吃的那几样零嘴，瓜子仁是剥好的，坚果是去壳的，连薯片都换成了她最喜欢的烧烤味，不是常见的原味。
没人特意吩咐，但一切都安排得恰到好处，透着一股心照不宣的熟悉和默契。
岑漾捧着凉丝丝的玻璃杯，心里那点不自在慢慢化开，有点暖，又有点不好意思。这场面太熟了，从小到大都这样。只要周衿墨带着她，这群哥哥姐姐就会自动把她当小祖宗供起来，好吃的先塞给她，好玩的先紧着她，闯祸了第一个把她推出去卖萌求情。
她想起小时候，这帮人调皮捣蛋惹了事，怕回家挨揍，就偷偷买一堆糖和冰淇淋贿赂她，然后撺掇她屁颠屁颠跑去找各家大人，眨巴着大眼睛软乎乎地喊“叔叔阿姨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她一撒娇，大人们基本就没辙了，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
梁颂禾还在那挤眉弄眼地逗她：“岁岁，大学好玩不？有没有不识相的小男生追你啊？跟哥说，哥去帮你看看，谁敢打我妹主意，腿给他打断！”
周衿墨眼皮都没抬，拿起一颗剥好的巴旦木精准地塞进他嘴里：“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是吧？”
战驰和裴贺舟话不多，就坐在旁边单人沙发上笑着看他们闹。战驰问了句：“烬野哥最近有消息没？还在国外驻着呢？”
岑漾点头：“嗯，忙得脚不沾地，打电话都说不了几句。”
裴贺舟递给她一杯温水：“别理他们，闹腾得慌。喝点水。”
关诗晴和祁琪也凑过来，挤在她旁边，小声跟她聊学校的新鲜事，哪个老师特别严，哪个食堂的菜好吃。
周衿墨没怎么参与聊天，身体微微向后靠着沙发背，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岑漾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像个无声圈地的姿态。偶尔梁颂禾或者商绪扯着嗓子问他什么，他就懒洋洋回一两个字，大部分时间就那么听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沙发面料。
气氛轻松又热闹，是自己人的场子，透着股多年混在一起的熟稔和随意。
岑漾慢慢放松下来，小口抿着果汁，听着他们插科打诨。
正聊得开心，包间那扇厚重的门又被推开了。
说笑声顿了一下，所有人都下意识看过去。
温若雪站在门口。她穿了条香槟色的丝质长裙，衬得皮肤白皙，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头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整个人看起来优雅得体，又带着点干练。她手里拿着个小巧的手拿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笑容。
“不好意思啊各位，来晚了来晚了。”她声音清脆，目光在包间里快速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周衾墨身上。
她笑着朝他走过来，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什么声音，语气特别自然熟稔，带着点工作场合的利落劲儿：“衿墨，你也刚到？我刚从公司过来，跟叔叔详细对了下城东那个项目的最终数据，耗得久了点，没耽误大家兴致吧？”
周衿墨抬眼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极淡地点了下头，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单音：“嗯。没事。”
温若雪这才像是刚看到其他人一样，笑容扩大，转向梁颂禾、商绪他们，挨个打招呼，说话滴水不漏，显然跟所有人都很熟络。
最后，她的目光才落到紧挨着周衿墨坐着的岑漾身上。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柔和了，带着点看家里小妹妹的亲切和包容。
“岁岁也来了呀。”她声音放软了些，语气里的熟稔程度把握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亲热也不显疏远，“大学生活还适应吗？京大课业可不轻松，尤其你们艺术生，练功很辛苦吧？有什么不习惯的，或者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来找姐姐。”
岑漾握着冰凉玻璃杯的手指，几不可见地收紧了一下。
她看着温若雪那张漂亮得无懈可击的笑脸，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天电话里那个冷静、自信、甚至带着点强势的女声。
心里头刚才被周围热闹氛围和周衿墨无形纵容捂得暖烘烘、软乎乎的那块地方，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悄悄漏了气，一点点凉了下去。
她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看起来尽量自然的笑，声音有点干。
“还挺好的，谢谢若雪姐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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