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跑车在京大艺术楼附近的路边熄了火。
周衿墨没立刻下车。他坐在驾驶座,车窗降下一半,手肘随意搭在窗框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想干嘛,就是心里那股被岑漾晾了好几天、还被怼了一句的憋闷劲儿没散,搅得他心烦,非得亲自过来瞅一眼才踏实。
这个时间点,艺术楼里进进出出的学生不少。他这车太扎眼,已经有好几拨人路过时放慢脚步,好奇地往车里瞟。
他皱了下眉,心底那点不耐烦又冒了头。他推开车门下车,锁了车,双手插进裤兜里,迈开长腿,朝着舞蹈教室的方向不紧不慢地晃过去。
教学楼里的走廊挺安静,铺着地毯,吸走了大部分脚步声。空气里飘着隐约的钢琴声、歌声,还有某个教室传来的排练话剧的台词声。他凭着上次送她来的模糊记忆,找到了那间排练厅。
门关着,但门上有扇挺大的玻璃观察窗。
周衿墨脚步顿住,停在窗外,目光没什么焦点地随意往里一扫。
然后,他的目光就定住了,敲着窗框的手指也停了,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排练厅里只有岑漾一个人。
舒缓又带着力量的钢琴曲透过门缝隐隐约约地流淌出来。
她穿着最简单的黑色吊带练功服和紧身裤,勾勒出纤细却有力的身体线条。头发一丝不苟地全部盘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她正对着墙那面巨大的落地镜,沉浸在一个连续的、高难度的旋转动作里。
起范儿,吸气,足尖稳稳立起,身体舒展打开,旋转…一圈,两圈,三圈…稳稳停住,手臂和脖颈的线条极致延伸…
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精准得不像话,带着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强大控制力和近乎凌厉的爆发力。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和额发,几缕碎发黏在泛红的脸颊和脖颈上,但她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眼神专注得吓人,紧紧锁着镜子里的自己,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块肌肉的发力都在她的绝对掌控之中。
午后的阳光正好从她侧后方的高窗倾泻进来,金灿灿地铺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她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一种沉静的、忘我的、完全燃烧般的专注光芒,耀眼,夺目,让人心脏莫名一紧,根本移不开眼。
周衿墨站在窗外,一动不动地看着,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他见过她太多样子。小时候哭鼻子挂在他身上耍赖的,跟在他后面跑摔跤了哇哇大哭的,委屈巴巴红着眼睛求安慰的,被他逗得气鼓鼓又不敢反抗的,还有前几天在车里低着头、声音带着哽咽问他是不是嫌她不懂事添麻烦的…
但眼前这个岑漾,是陌生的。
不是那个需要他时时看着、下意识拢在羽翼下护着的小姑娘。她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迎着光努力生长的小白杨,眼神里有股不服输的韧劲儿和狠劲儿,还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属于舞者的骄傲和笃定的自信。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强烈地意识到,这个他从小看到大、总觉得还是个孩子的岑岁岁,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攥着他手指头才能安心的小尾巴了。
她有了自己的世界,有了自己热爱并愿意为之拼尽全力的东西,而且…做得如此出色。
出色到…让他胸口莫名发胀,一种混合着惊讶、骄傲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悄然蔓延开来,刚才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不知不觉就被冲散了不少。
他看得有些出神,目光几乎胶着在她身上。
这时,排练厅的门忽然从里面被推开了。一个穿着运动服、看着像是高年级学长模样的男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男生没注意到窗外的周衿墨,径直走到刚做完一组动作、正撑着膝盖微微喘气的岑漾旁边,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把其中一瓶水递给她,张嘴说了句什么,看口型大概是“跳得真棒,歇会儿喝点水”。
岑漾停下来,胸口还在微微起伏,脸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晕,额发湿漉漉的。她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小口,然后也对那个男生笑了笑,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谢谢”。
两人就那么站在一起,简单交谈了几句。男生表情挺热情,岑漾虽然累,但也保持着礼貌,微微笑着回应。
窗外的周衿墨,眉头瞬间就拧紧了,拧成了一个死结。
刚才那点欣赏和复杂的情绪一下子被冲得七零八落,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劲儿猛地窜了上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冲,更烈。他看着那个对着别的男人笑、还接了别人水的岑漾,眼神沉了下去,嘴角也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他几乎没经过大脑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作,下意识就伸出手,要去推那扇隔开他们的门。
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门把手的瞬间——
他裤袋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嗡嗡嗡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像一道不合时宜的警报。
所有的动作猛地顿住。
周衿墨极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阴沉着脸掏出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名字跳动着——
温若雪。
他眉头拧得更紧,拇指悬在红色的挂断键上,犹豫了一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窗内。
排练厅里,岑漾已经放下水瓶,重新投入到练习中,那个男生也离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股躁郁的火气,猛地转身,大步朝着走廊尽头的安静角落走去,同时划开了接听键,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被打断的不悦。
“说。”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温若雪的声音,语速很快,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带着清晰的焦急和不安,背景音还有些杂乱,像是在什么忙碌的场合。
“衿墨?你现在方便吗?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打扰你,但是…沪市那边项目出了紧急状况,对方公司临时变卦,在最终资金流程上卡住了,条款有争议,非常棘手,必须你马上拿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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