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原本就压抑的空气，在听到“二老板马上到”这句话后，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温若雪脸上那疯狂而怨毒的表情猛地一僵，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
她眼底闪过一丝清晰的恐惧，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连手里那把一直把玩着的蝴蝶刀都悄悄收了起来，握紧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那个坐在角落里痞里痞气的小头头也立刻掐灭了烟头，站起身，收敛了脸上的散漫，和其他几个马仔一起，垂手站好，大气都不敢出。
整个狭小肮脏的空间里，只剩下船舱外海浪拍打船体的单调声响，以及岑漾因为极度恐惧而无法控制的、细微的呜咽和颤抖。
没过几分钟，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金属甲板上，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哐当”一声，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从外面推开。
一群人鱼贯而入，瞬间将本就不宽敞的船舱挤得满满当当。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看着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岁上下。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休闲装，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无框眼镜，镜片后是一双狭长而冷静的眼睛。
标准的东亚人长相，皮肤偏白，五官甚至称得上清秀斯文。
但就是这样一张看似温和无害的脸，却透出一股让人脊背发凉的阴冷气息。
他嘴角似乎习惯性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但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深邃难测，像两口幽深的寒潭，看不到底。
他站在那里，不需要任何言语或动作，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掌控一切、视人命如草芥的气场，就让整个船舱的温度骤降了好几度。
“二老板！”
船舱里所有的马仔，包括那个小头头和温若雪，都齐刷刷地低下头，恭敬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敬畏和惧怕。
被称作二老板的男人没理会其他人，目光直接落在了被反绑着双手、瘫坐在地上、满脸泪痕、瑟瑟发抖的岑漾身上。
他嘴里叼着一根细长的香烟，缓缓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烟雾，迈步朝她走了过去。
浓烈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岑漾被熏得下意识偏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流得更凶。
二老板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伸出手，用两根冰冷的手指，毫不怜香惜玉地捏住岑漾的下巴，力道不小，强迫她把脸转回来，正对着自己。
他凑近了些，对着岑漾梨花带雨的小脸又吐出一口烟圈，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加深，露出一个在岑漾看来无比渗人扭曲的笑容。
“啧啧啧，”他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腔调，像毒蛇爬过草丛的沙沙声，“瞧瞧这小模样，哭得真是我见犹怜啊。这眼泪，掉的我都心疼了。”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怜惜，但配上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和冰冷的语气，只让岑漾感到毛骨悚然！
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拼命想往后缩，想躲开他的触碰和那令人作呕的烟味，但下巴被他死死钳制着，动弹不得。
嘴还被堵着，她只能发出更加惊恐和绝望的“呜呜”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在他冰冷的手指上。
二老板似乎很享受她这种恐惧的反应。他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却没有走开，反而蹲下了身子，视线与她齐平。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岑漾被粗糙麻绳勒得通红破皮、甚至渗出血丝的脚踝上，伸出手指，用指尖轻轻划过那触目惊心的伤痕。
“哎呀呀，”他摇摇头，语气带着一种虚假的惋惜，“底下人办事真是太粗鲁了。怎么能把我们的小美人伤成这样呢？”
他的手指又缓缓上移，抚过岑漾同样被磨出血痕的手腕，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却让岑漾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听说……”他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岑漾惨白的小脸，“小美人还是个跳芭蕾的？跳芭蕾的，这手脚就是命根子啊。弄成这样，以后可还怎么踮起脚尖，在舞台上转圈呢？嗯？”
他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甚至带着点闲聊般的随意，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岑漾心里最恐惧的地方！
他明明知道芭蕾对她意味着什么，却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这种视他人梦想和痛苦为无物的冷漠，比直接的暴力更让人胆寒！
岑漾看着他，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比挥舞着刀的温若雪还要可怕十倍、百倍！温若雪的恨是疯狂的、外露的，而这个男人的恶，是内敛的、冷静的，是深不见底的！
“别害怕，小美人。”二老板看着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极致恐惧，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些，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具，“放心，你暂时……还不会有事。”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岑漾的脸颊。岑漾吓得猛地一缩，想躲开。
“啧。”二老板发出一个不满的音节。
站在岑漾身后的一个马仔立刻会意，粗暴地一把抓住岑漾的头发，用力向后一扯，固定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动弹分毫。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让岑漾痛呼出声，却只能化为模糊的呜咽。
“诶，”二老板瞥了那个马仔一眼，语气带着假惺惺的责怪，“轻点儿！别把我们小美人弄疼了。这么漂亮的脸蛋，弄伤了多可惜。”
那个马仔闻言，手上的力道才松了些，但依旧抓着岑漾的头发，不让她乱动。
二老板的手终于抚上了岑漾冰凉滑腻的脸颊，指尖像冰冷的蛇信子划过皮肤。岑漾浑身僵硬，闭上眼睛，绝望的泪水汹涌而出。
二老板似乎满意了，他收回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环顾了一下船舱里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都给我听好了。”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马仔的脸，“把人给我看紧点。这位小美人，可是我们重要的‘货物’，还有大用处。”
他特意加重了“货物”两个字，仿佛岑漾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把人安全送到总部。大老板……还等着亲自验货呢。”他说出“大老板”三个字时，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和忌惮。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站在角落、低着头的温若雪身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冰冷，像两把冰锥：
“尤其是你，温若雪。”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赤裸裸的警告，“给我安分点，别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这批货要是到了大老板手里，发现有任何瑕疵……”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温若雪的心上：“我唯你是问。听明白了吗？”
温若雪身体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她不敢有丝毫违逆，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明白。”
但她抬起头时，看向岑漾的眼神里，那刻骨的嫉恨和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她用眼神无声地传递着威胁：你等着！这事没完！
二老板不再多言，转身，带着那帮手下，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狭小压抑的船舱。铁门“哐当”一声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船舱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丝毫没有减少。
岑漾还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刚才那一番遭遇，比任何肉体上的折磨都更让她恐惧。
那个二老板，还有他口中那个更神秘的“大老板”……他们到底想对她做什么？“验货”？“大用处”？这些词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不寒而栗。
还没等她想明白，刚才那个抓住她头发的马仔走上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喷雾瓶。
岑漾惊恐地睁大眼睛，想挣扎，但手脚被缚，根本无力反抗。
对方动作麻利，对准她的口鼻，轻轻一喷。
一股熟悉的、带着刺鼻甜腻气味的白雾瞬间笼罩了她。
“唔！”
岑漾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强烈的眩晕感再次如同潮水般迅猛袭来，意识迅速被拖入无尽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秒，她最后看到的，是温若雪站在不远处，脸上那抹混合着不甘和幸灾乐祸的、扭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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