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漾赶到梁颂禾公司楼下时，腿都是软的。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冲进电梯，手指颤抖着按下顶层按钮。
电梯上升的几秒钟里，她脑子里全是周衿墨一个人站在那个破仓库里的画面，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着，疼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电梯门一开，梁颂禾的秘书已经等在外面，脸色严肃：“岑小姐，这边请，梁总和商总在会议室。”
岑漾跟着她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门一推开，商绪和梁颂禾同时从沙发上站起来。两人都穿着正装，显然是刚从什么场合赶回来，领带都松着，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岁岁！”梁颂禾几步跨过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肩膀，“你先坐下，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电话里说得太急了，我没完全听明白。”
岑漾被按坐在沙发上，手还在抖。她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慌的时候，一秒钟都不能浪费。
“周衿墨去了青城，”她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南郊旧港区，七号仓库。温琅和钟家的余孽在那里设了局，逼他一个人去。他去了，现在……现在失联了。”
“操！”商绪猛地一拳砸在会议桌上，玻璃杯震得哐当响，“他疯了吗？一个人去那种地方？！温琅那杂种就是个疯子！钟家那些亡命徒更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岑漾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掉下来，但她很快用手背狠狠抹掉，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林助理那边有应急小组，但周衿墨下了死命令，没他信号不准动。现在所有通讯都被屏蔽了，他们只知道人在仓库里，具体情况……一概不知。”
梁颂禾脸色铁青，立刻走到会议桌前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青城南郊旧港区……那地方我知道，早些年走私猖獗，后来废弃了，地形复杂，鱼龙混杂。七号仓库……我调卫星图。”
屏幕上很快出现高清卫星地图，梁颂禾放大那片区域。
废弃的码头、锈蚀的吊机、一排排破败的仓库像灰色的积木散落在海岸边。
七号仓库位于靠里的位置，背靠一片荒滩，只有一条年久失修的水泥路能通进去。
“这地方，瓮中捉鳖。”商绪盯着地图，声音发冷，“四周开阔，只有一条路，进去就难出来。里面结构不明，但肯定有埋伏。”
“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岑漾站起来，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七号仓库的位置。
“不能光等着！林助理的人不敢动，怕激怒对方伤到周衿墨。可我们等不起！谁知道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看向梁颂禾，眼睛通红，但眼神决绝：“梁颂禾，你小叔……是不是在青城军区？”
梁颂禾猛地抬头看她，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小叔梁振国，青城军区某部的实权人物，手底下是真正的精锐。
“岁岁，军区的力量不能随便动，这牵扯太大了……”梁颂禾有些犹豫。
“我知道！”岑漾打断他，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可这是特殊情况！周衿墨要是出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让周家怎么办？
温琅和钟家余孽聚在那里，本身就是重大治安隐患！就算……就算不能以营救周衿墨的名义，能不能以打击犯罪团伙、排查安全隐患的名义？
或者……或者别的什么理由！只要有人能靠近，能进去看看情况，就行！”
她说到最后，声音又带上了哭腔，但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再掉下来。
商绪看着岑漾这副样子，心里一阵发酸。他认识的岑漾，从来都是被周衿墨护在身后、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近乎崩溃又强撑镇定的表情？周衿墨那混蛋，真是把她逼到绝境了。
“颂禾，”商绪开口，声音沉了下来，“岁岁说得对。墨哥一个人在里面，生死未卜。咱们不能干等着。
你给你小叔打电话，不说具体是谁，就说收到可靠线报，青城旧港区有重大犯罪团伙聚集，可能涉及非法持有武器、绑架勒索，让军区派侦查分队过去看看情况。这总不违规吧？”
梁颂禾盯着地图，又看看岑漾通红的眼睛，一咬牙，掏出手机：“我打！”
他走到窗边，拨通了那个极少动用的号码。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喂？颂禾？这个点打电话，有事？”
“小叔，”梁颂禾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平静但语速很快，“有件急事。我收到一个非常可靠的消息，青城南郊旧港区，七号仓库，现在聚集了一伙危险分子，人数不详，但肯定持有武器，可能涉及绑架勒索。
对方很警惕，屏蔽了所有通讯信号。地点偏僻，普通警力过去容易打草惊蛇，而且……里面可能有人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梁振国的声音严肃起来：“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绝对可靠。”梁颂禾斩钉截铁，“小叔，情况可能很危急。那伙人……是钟家当初漏网的余孽，还有被他们操控的疯子。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钟家余孽？”梁振国的声音陡然变冷。钟氏家族案当时震动全国，军区也配合过清剿行动，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具体位置再报一遍。”
“青城南郊旧港区，七号仓库。靠里，背靠荒滩，只有一条老路进去。”梁颂禾快速重复，“小叔，拜托了，一定要快！我怕晚了……”
“我知道了。”梁振国打断他，声音里已经带上了行动前的冷峻，“我会立刻安排侦查分队过去。你保持电话畅通，有消息我联系你。”
“谢谢小叔！”
电话挂断，梁颂禾转过身，对岑漾和商绪点点头：“我小叔答应了，马上派人。”
岑漾腿一软，差点没站住，被商绪一把扶住。她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眼泪终于又一次涌出来，但这次是带着一丝希望的：“谢谢……谢谢你们……”
“别说这些。”商绪拍拍她的肩，转头对梁颂禾说，“光靠军区的人还不够。咱们在京市也得动起来。墨哥公司那边肯定乱成一锅粥了，林助理一个人撑不住。
我去周氏一趟，帮他稳住内部，协调资源。颂禾，你人脉广，想想青城本地还有哪些能用上的关系，做第二手准备。”
“好。”梁颂禾立刻点头，“我马上联系几个在青城有生意的朋友，看能不能从侧面打听到什么，或者……如果需要当地支援，也有人能用。”
三人迅速分工。商绪抓起外套就往外走，梁颂禾坐回电脑前开始翻通讯录。岑漾站在原地，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手紧紧攥成拳头。
周衿墨，你一定要撑住。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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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旧港区，七号仓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煎熬。
周衿墨依旧站在仓库中央的空地上，身形笔直，表情平静。但他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小片。
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手指因为长时间保持紧绷和细微的敲击动作，已经开始有些发麻。
温琅还在二楼平台上踱步，像个焦躁的困兽。他一会儿疯狂咒骂，一会儿又神经质地笑起来，反复提及温若雪，提及周衿墨的“罪行”，提及他幻想的“复仇成功”后的美好景象。他的精神状态显然已经处于崩溃边缘，这让局势更加危险。
而更让周衿墨心头沉重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和光线的变化，他借着高处破窗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隐约看到了更多之前隐藏在黑暗中的细节。
不是只有温琅身后那三四个人。
在他左侧堆叠的集装箱阴影里，似乎有模糊的人影轮廓。右侧通往仓库深处的一扇半掩的铁门后，有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
甚至在他头顶上方错综复杂的钢架结构阴影中，他都感觉到了不止一道带着杀意的视线。
这个仓库，根本就是个铁桶。温琅和钟家余孽在这里埋伏的人手，远远超过他之前的预估。绝不止三五个人，很可能超过十个，而且都配备了武器，占据了各个要害位置。
温琅的疯狂，钟家余孽的狠毒，加上这绝对优势的人数和对地形的掌控……周衿墨心里那根弦绷到了极致。
他之前指望的外部应急小组，恐怕也很难在不动声色、不引发激烈冲突的情况下将他安全带出去。
一旦强攻，对方狗急跳墙，第一个死的肯定是他。
他必须继续拖延，必须等。等外面的“暗卫”捕捉到他刚才冒险传递出的更多信息，等他们制定出更完善的行动计划，或者……等那不到百分之三十成功率的应急信标信号，能被外界捕获。
“周衿墨，”温琅突然停下脚步，趴在栏杆上，歪着头看他，脸上露出一种天真的、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你说，如果我们在这里把你杀了，扔进海里喂鱼，要多久才会有人发现呢？周氏会不会乱成一团？你那个岑漾，会不会哭得很伤心啊？我真想看看她那副样子……”
周衿墨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冷得像冰：“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你先把我扔进海里，还是钟家剩下的这点耗子，被连窝端掉。”
“你吓我？”温琅咯咯笑起来，声音尖利，“你看看周围！这里全是我的人！你插翅难飞！”
周衿墨不再说话。他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能更好地观察到左右两侧和上方的动静。口袋里的手指，在温琅刺耳的笑声掩护下，又一次极其轻微地、规律地动了几下。
这是他现在能传递出的、最危险的警告。敌我力量悬殊，需要立刻、强有力的外部增援，否则……凶多吉少。
信息发出，周衿墨的心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该做的他都做了。现在，只有等。
仓库外的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最后一点天光消失，仓库内部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只有几盏不知道从哪里接来的、昏黄的白炽灯被点亮，在空旷的空间里投下摇曳晃动的鬼影。
黑暗，往往意味着行动的开始。周衿墨全身的肌肉，进入了最紧绷的临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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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军区，作战值班室。
梁振国放下电话，脸色冷峻。他起身，对值班参谋快速下达命令：“立刻通知‘利剑’侦察分队紧急集合，携带实弹，全副武装。
目标：青城南郊旧港区七号仓库。情报显示，该处有危险犯罪团伙聚集，可能持有武器，涉及绑架。
要求：隐蔽接近，查明情况，如遇抵抗或人质危险，可果断处置。行动代号：‘清道夫’。我亲自带队。”
“是！”值班参谋神色一凛，立刻转身传达命令。
五分钟后，三辆没有任何标识的墨绿色越野车，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军区大门，撕裂夜幕，朝着南郊旧港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灯雪亮，照亮前路。梁振国坐在头车副驾，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眼神锐利如鹰。
钟家余孽……竟然还敢冒头。这次，一定要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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