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字叁号牢房的审讯结果，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有限的知情者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赵千尘连夜将整理好的口供密报呈送指挥使青龙，其中关于“涅盘”计划与皇室宗亲可能有所牵连的部分，更是用上了只有青龙才能解读的密语。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表面依旧繁华喧嚣，但暗地里的气氛却明显紧绷了许多。漕帮因少帮主罗文龙的“重病”而暂时偃旗息鼓，几个与胡万金往来密切的药商也悄然关门歇业，不知所踪。锦衣卫内部进行了一次不显山露水的清洗，几个被查出与漕帮或不明势力有过密接触的中低层军官被调离了关键岗位，由沈渊推荐的渊骑骨干悄然接替。
沈渊很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药仙阁总坛未灭，那个隐藏在深宫或王府中的“盟友”尚未现身，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但他并不急躁，反而利用这段相对平静的时间，更加系统地梳理自身所得，并规划未来的方向。
值房内，烛火摇曳。沈渊屏退左右，独自对着墙上新悬挂的巨幅大眀疆域图，以及旁边一张他亲手绘制的、标记着各种符号和线条的关系网图，陷入沉思。
他的手指首先点在西南苗疆与中原交界处的“云雾山”区域。药仙阁总坛，这是必须拔除的毒瘤，不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是为了杜绝“涅盘”计划这等疯狂行径带来的潜在浩劫。但那里山高林密，瘴气弥漫，易守难攻，绝非凭借他目前一个千户（虽权势日重，但名义未升）的力量能够轻举妄动的。
“需要更准确的地图，需要熟悉当地地形和风土人情的向导，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名义。”沈渊低声自语。或许，可以借助苏芷清的关系？她医术超群，或许与苗疆医道有所关联？
接着，他的手指移回京城，在代表皇室宗亲的区域缓缓划过。信奉长生、喜好炼丹……这个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位王爷，甚至宫里的某些贵人，都有此好。这是一个雷区，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无比谨慎，没有确凿证据，贸然触碰就是自取灭亡。
“需要更隐秘的调查渠道，需要从药仙阁资金的流向、特殊药材的供奉记录等方面入手。”沈渊想起了赵千尘那出色的分析能力，以及韩青那神出鬼没的侦查手段，心中稍定。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代表自身实力的部分。《万劫归一录》已至“登堂入室”之境，内力日益深厚，吞噬炼化那“种子”能量的速度也快了不少，虽然距离完全炼化仍是遥遥无期，但每炼化一丝，都能感觉到切实的提升。《无形剑气诀》愈发纯熟，已成为他克敌制胜的又一利器。《踏雪无痕》轻功弥补了身法上的不足。《基础暗器手法》提升至“融会贯通”，也让他的对敌手段更加多样化。
【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战略规划与自我评估。根据现有情报与宿主实力，生成阶段性发展建议：】
【1.稳固根基：继续深化对京城，特别是锦衣卫体系内的掌控，培养绝对忠诚的核心力量（渊骑）。】
【2.积蓄实力：加速炼化“活性污染源种子”，提升《万劫归一录》修为，此为应对未来强敌之根本。】
【3.暗中织网：利用现有情报优势，通过商业、江湖、朝堂等多种渠道，编织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重点调查皇室炼丹相关动向。】
【4.等待时机：西南之事，需借势而为，或待其自露马脚，或等朝廷有经略西南之意时，顺势介入。】
系统的建议总是如此清晰而切中要害，与沈渊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微微颔首，心中有了更明确的蓝图。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王虎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大人！大人！老子能进来不？有重大发现！”
沈渊揉了揉眉心，收起思绪：“进来。”
王虎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兴奋和一丝神秘，手里还拿着一个……油光锃亮的酱肘子？
“大人，您看！”王虎把酱肘子往沈渊面前的桌上一放，震得茶杯一跳，“这是城南‘李记’新出的秘制酱肘子，味道一绝！俺排了老半天队才抢到！特意拿来孝敬您！”
沈渊：“……这就是你的重大发现？”
“啊？哦，不是不是！”王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块黑乎乎、带着泥土的碎瓷片，“这个！这是老子今天带弟兄们操练，在城西校场边上挖壕沟的时候挖出来的！老赵（赵千尘）说这上面的花纹，有点像您之前提过的，那个什么……药仙阁丹房里的器皿碎片？”
沈渊神色一凝，立刻拿起碎瓷片仔细端详。瓷片质地特殊，触手冰凉，上面的纹路虽然残缺，但那种扭曲、诡异的风格，确实与他在陈药师记忆碎片中看到的丹房器皿有几分相似！城西校场……那里前朝曾是一处王府别院，后来荒废才改建为校场。
难道……药仙阁在京城，除了“济世堂”和永济寺，还有更早、更隐秘的据点？或者说，与那位可能的皇室宗亲，有着更久远的联系？
这看似不起眼的发现，或许能撕开另一个调查口子！
“王虎，这东西从哪里挖出来的？带我去看！还有，参与挖掘的人，暂时隔离，不得对外声张！”沈渊立刻下令。
“是！”王虎见自己真的立了功，更是兴奋，连酱肘子都忘了拿，就要带路。
“等等。”沈渊叫住他，看了一眼桌上那硕大的、散发着浓郁肉香的酱肘子，又看了看王虎那憨直中带着期盼的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肘子塞回他手里，“这个……你自己留着吃吧，辛苦了。”
王虎先是一愣，随即咧嘴笑了起来，也不客气，抓起肘子就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谢大人！老子这就带您去！”
看着王虎一边啃着肘子一边风风火火在前带路的背影，沈渊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这个憨货，虽然时常让人头疼，但这份赤诚和偶尔的歪打正着，也确实是他这日渐复杂的权力棋局中，一抹难得亮色和……意想不到的变数。
他走出值房，夜幕下的京城灯火璀璨，如同星河倒悬。这京华的烟云，暂时因他的行动而散去些许阴霾，但更深、更沉的暗流，依旧在看不见的地方汹涌。
沈渊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棋盘已经铺开，棋子也已就位。下一步，该如何落子，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权欲汪洋中，劈波斩浪，直至那最终的彼岸？
他踏步向前，身影融入夜色，走向那可能隐藏着新线索的校场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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