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里俄斯身体微微一僵。
他没有立刻转身。
那个声音,他认得。
是昔涟。
他缓缓转过身。
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正是白厄和昔涟。
他们看起来比记忆中要陌生,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困惑。
白厄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那是奥赫玛制式的钢剑,不再是当年的木剑。
昔涟的手紧紧攥着衣角,粉色的柔发在荒芜的风中轻轻飘动,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卡里俄斯。
她本可取出岁月的仪式剑,但她没有这么做。
她相信,那个人一直活着,此刻站在这的男人就是他。
场面沉寂,只有风声在其间穿梭。
“你……”
白厄的声音干涩,他上前一步,将昔涟稍稍挡在身后,审视着卡里俄斯。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为什么和他长得一样?”
他的目光扫过卡里俄斯白色的长发,蓝色的眼睛,最后落在他手中那柄用布包裹的木剑上,眼神更加复杂。
卡里俄斯看着他们,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我就是那个死在火陨下的卡里俄斯?
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还变成了这样?
说我在奥赫玛惹了麻烦,被污蔑杀人,只能逃回这里?
最终,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吐出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白厄……昔涟……”
听到他叫出名字,白厄和昔涟的身躯同时一震。
“你认识我们?”
昔涟的声音哽咽,她别过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要冒充他?”
她的目光落在卡里俄斯身后的墓碑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他已经死了……我们亲眼……”
“我没有冒充。”
卡里俄斯打断她,声音低沉。
他抬起手,慢慢解开了包裹木剑的布,将那柄布满裂纹和斩痕的木剑展现出来。
看到那柄木剑,白厄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认得这柄剑,这是卡里俄斯一直带在身边,曾与自己对练时所用的款式。
“这……这不可能……”
白厄喃喃道,握着剑柄的手颤抖起来。
“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那天……那天明明……”
他回想起火陨落下时那刺目的白光,和吞噬一切的爆炸。
“我……不知道。”
卡里俄斯垂下眸子,看着手中的木剑。
“我醒过来……就在那边的海滩。”
他指了指远处哀丽秘谢的海岸。
“什么都不记得……像个傻子。”
他的话,勾起了昔涟和白厄最初的回忆。
那个从海里爬起来的,茫然无措,只会咯咯笑的白发男人……
“后来……慢慢想起一些。”
卡里俄斯继续说道,话语里没什么感情。
“想起麦田……想起练剑……想起你们……”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昔涟和白厄,那蓝色的眼眸深处,是他们都曾熟悉的,属于“那个”卡里俄斯的某种东西,尽管如今被更多的沉寂和冷漠所掩埋。
“但我……不是我。”
他最终说着,因为他也无法理解自己的一切。
“至少,不完全是。”
白厄和昔涟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拥有着挚友容貌和记忆,却又感觉无比陌生的人。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冲击着他们。
希望与怀疑,悲伤与困惑,交织在一起。
昔涟向前走了一步,挣脱了白厄下意识的保护,她走到卡里俄斯面前,很近,仰头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假。
“如果你真的是他……”
昔涟的声音带着哭腔。
“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们?为什么……要让我们以为你死了这么多年?”
她的泪水不断滚落,滴在灰白的地面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卡里俄斯不语。
一阵沉默。
风声显得更大了。
卡里俄斯看着那座坟,看着木牌上自己的名字,沉默了许久。
他看着昔涟脸上的泪痕,下意识地抬起手,还想像从前那般想替她擦去。
他的指尖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却又缓缓收了回去,那泪水带着灼人的温度仅是一瞬便让卡里俄斯收了手。
“告诉你们……然后呢?”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废墟。
“我能说什么?我能做什么?哀丽秘谢……回不来了。”
他的话语里没有激动,只有一种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白厄和昔涟太熟悉了,这些年来,他们也一直活在这种感觉的阴影下。
白厄猛地一拳砸在旁边半截焦黑的石柱上,拳头瞬间见了红。
“所以你就躲起来?让我们以为你死了?!你知道我们……”
他哽住了,后面的话说不下去。
那些年寻找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煎熬,那些梦回时的自责,不是一句“回不来了”就能抵消的。
背后又是一阵风。
“对不起。”
卡里俄斯低声说。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这三个字。
不是为了自己活下来而道歉,而是为了这份迟来的真相,为了他们的痛苦。
这三个字让昔涟的眼泪流得更甚。
她再也忍不住,向前一步,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卡里俄斯。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手臂用力,她想要确认这个失而复得的人是否真实存在。
卡里俄斯身体一僵,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定在原地。
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热,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气息,混合着泪水的咸涩。
这一刻,时间倒流,那些冰冷的隔阂和漫长的岁月短暂地消失了。
但只是一瞬。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推开了昔涟。
“别这样。”
眸中闪过复杂的痛楚。
“我……不值得。”
昔涟被他推开,踉跄了一下,错愕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卡里俄斯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他猛地转头,目光投向废墟边缘的某个方向。
几乎同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正快速向这边靠近。
“有人来了。”
卡里俄斯的声音瞬间冰冷
“很多人。”
白厄和昔涟也立刻警觉起来。
白厄重新握紧了剑柄,昔涟用力擦干眼泪,眼神也变得凝重。
“是奥赫玛的执法队?”
白厄压低声音问卡里俄斯,他想起了那刻夏之前的警告。
卡里俄斯点了点头,目光依旧锁定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们找到这里了。”
安格尔背后的势力,显然不打算放过他,甚至追踪他到了哀丽秘谢。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人影在废墟间晃动,穿着奥赫玛执法队的制式皮甲,人数不少,至少有十几人,包围过来。
“卡里俄斯!”
为首的队长高声喊道,声音在废墟间回荡。
“你涉嫌杀害前元老安格尔,拒捕潜逃!立刻束手就擒!”
白厄和昔涟脸色一变,震惊地看向卡里俄斯。
“你杀了安格尔?”
白厄难以置信地问。
他们在奥赫玛也听说了安格尔倒台和被杀的消息,但细节并不清楚,更没想到会与卡里俄斯有关。
“他想要鱼死网破”
卡里俄斯简短地解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逼近的执法队。
“自卫。”
没有时间细问了。
执法队已经逼近到几十步外,武器出鞘,寒光闪闪。
“跟他们走!”
白厄急道。
“去奥赫玛说清楚!那刻夏老师能帮你!”
卡里俄斯缓缓摇头。
“没用。
他见识过那些人的手段,栽赃陷害,死无对证。
一旦被带回去,等待他的很可能不是审判,而是灭口。
他看了一眼白厄和昔涟,又看了一眼这片埋葬着他们共同过去的废墟。
他不能连累他们。
“你们走。”
卡里俄斯对白厄和昔涟说。
“离开这里。别管我。”
“不行!”
昔涟立刻反对。
“说什么胡话!
”白厄也吼道,持剑挡在了卡里俄斯身前一侧。
“要走一起走!”
卡里俄斯看着他们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眼神复杂。
他知道,劝不动他们了。
执法队已经完成了包围,慢慢收缩圈子。
卡里俄斯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木剑握紧。
他看了一眼白厄,沉声道:“保护好昔涟。”
随后....
他没有冲向执法队,而是猛地向侧后方一块巨大的墙体冲去。
那里是包围圈的一个薄弱点。
“他想跑!拦住他!”
执法队长厉声喝道。
几名队员立刻扑向那个方向。
卡里俄斯的速度极快,在几人合围之前,已然贴近了墙体。
他没有硬闯,而是借助断墙的掩护,身形一矮,瞬间从两名队员之间的缝隙中穿了过去,直接冲出了包围圈!
卡里俄斯为了吸引,还不忘嘲讽。
我不想杀你们,早些收手,对谁都好!
“追!”
队长气急败坏。
大部分执法队员立刻朝着卡里俄斯逃跑的方向追去。
只剩下三四个人,似乎接到了命令,留下来盯着白厄和昔涟,防止他们插手或报信。
白厄和昔涟看着卡里俄斯消失的方向,又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执法队员,心急如焚。
他们知道,卡里俄斯是为了引开追兵,不连累他们。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昔涟低语,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拥抱时那短暂而真实的触感。
白厄紧握着剑,看着那几个执法队员,眼神闪烁。
硬拼不是打不过,而是对方代表的是奥赫玛的官方力量。
“先离开这里。”
白厄压低声音。
“回去找缇宝老师她们。”
他们必须尽快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奥赫玛的大家。
卡里俄斯被污蔑追杀!
这个消息,必须立刻传出去。
白厄开始慢慢向另一个方向后退。
昔涟抱着仪式剑,警觉的环顾四周。
那几个留下的执法队员只是盯着他们,并没有阻拦,他们的目标显然只有卡里俄斯。
很快,白厄和昔涟也消失在了废墟的另一头,朝着奥赫玛的方向疾行而去。
...
哀丽秘谢的废墟再次恢复了死寂,只留下那座刻着“卡里俄斯”名字的孤坟,和远处的呼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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