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坊市位于天星城西区边缘,毗邻一片地火活跃的山脉。此地因地下火脉汇聚,灵气燥热,吸引了大量炼器师、炼丹师,以及专门从事地火开采、精矿提炼的修士聚集。坊市规模不小,建筑多以耐火的玄石、赤铜构筑,街道上热气蒸腾,空气中弥漫着硫磺、金属和火焰的气息。
与万宝街的精致繁华不同,地火坊市更加粗犷、嘈杂。街道两旁,既有气派的炼器工坊,也有简陋的打铁铺子,更多的是露天或半露天的摊位,堆满了各种矿石、粗坯、废料,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炉火呼啸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云芷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褐色短打,收敛了过于精纯的气息,混入人流。她此行的目标,是“金乌石”。
天机阁情报显示,地火坊市西头的“老孙头炼材铺”,近期收购了一批品质不错的金乌石原矿。老孙头是坊市里的老人,信誉尚可,但脾气古怪,东西不卖给看不顺眼的人。
云芷寻到店铺。铺面不大,里面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矿石,温度比外面更高。一个穿着油腻皮裙、皮肤黝黑、瞎了一只眼的老者,正叼着旱烟,蹲在一个小火炉前,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铁胚。正是老孙头。
“买什么?自己看,明码标价,不还价。”老孙头头也不抬,声音沙哑。
云芷目光扫过店里堆积的矿石,很快锁定了角落几块拳头大小、色泽暗金、表面有淡淡赤金纹路的石头。正是金乌石,看品相,蕴含的太阳之力相当精纯。
“孙老,那几块金乌石,怎么卖?”云芷问道。
老孙头这才抬头,独眼上下打量了云芷几眼,尤其在她看似寻常、实则隐有星辉流动的双手上停留了一瞬,吧嗒了一口烟:“眼力不错。正宗地火深处挖出来的‘赤纹金乌’,三块,一共一万二千下品灵石,不二价。”
价格比市价略高,但品质确实好。云芷没有还价,取出灵石。老孙头见她爽快,脸色稍缓,指了指矿石:“自己拿。小姑娘,看你不像炼器的,买这金乌石,莫非是修炼了某种至阳功法?”
“炼体所需。”云芷简短回答,上前收起三块金乌石。入手微沉,温热,能清晰感受到其中活跃的太阳之力。
“炼体?”老孙头独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又看了看云芷,“气血沉凝,隐有星芒……你这炼体法门,倒是少见。金乌石性烈,熔炼吸收需格外小心,莫要被太阳真火伤了经脉。”
“多谢提醒。”云芷点头,便要离开。
“等等。”老孙头忽然叫住她,从怀里摸出一块巴掌大小、通体赤红、仿佛有火焰在其中流动的晶石,随手抛给云芷,“这块‘地火炎晶’,是上次熔炼一块奇铁时,从炉渣里捡出来的,蕴含一丝地脉真火,与金乌石同源,送你了。算是结个善缘。”
云芷接过炎晶,触手滚烫,其中蕴含的火力精纯而温和,与金乌石的霸烈不同,更易吸收融合。这老孙头,看似粗鄙,眼光却毒辣,且行事颇有几分江湖气。
“长者赐,不敢辞。晚辈云芷,谢过孙老。”云芷收起炎晶,认真道谢。
“云芷?名字不错。去吧,以后需要什么炼材,可以再来。”老孙头挥挥手,又埋头敲打他的铁胚去了。
离开老孙头铺子,云芷并未立刻返回客栈。她在坊市中又转了转,购买了一些辅助熔炼、稳定心神的常见材料,这才离开地火坊市,准备回城。
刚走出坊市范围,踏入相对清冷的连接道路,怀中的天机乙令,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持续的温热感。这是有紧急情报更新的提示。
她寻了个僻静角落,心神沉入令牌。只见令牌内部,一行新的、标红的小字浮现:“预警:城东‘聚贤庄’(南宫世家别院),一个时辰前,突发地火暴动,金焰冲天,疑似炼器失控。现场有强烈太阳精金气息爆发,引动天象,惊动四方。目前已被南宫世家高手封锁。详情待查。”
聚贤庄?南宫世家别院?炼器失控?太阳精金气息爆发?
云芷心头猛地一跳!难道是……那块“未知奇铁”?南宫玉让人熔炼,结果出事了?
她几乎立刻确定,必然与那块奇铁有关!奇铁蕴含太阳精金之气,本就霸道,且结构古怪,难以熔炼。南宫玉若强行熔炼,极可能引动其中狂暴力量,导致失控!
“太阳精金气息爆发,引动天象……”云芷目光闪烁。这对她而言,或许是个机会?奇铁若未损毁,在那种爆发下,可能会显露更多特异之处,甚至……更容易被“寂灭”断剑感应或吞噬?而且,动静闹得这么大,南宫世家必然焦头烂额,正是浑水摸鱼、探听虚实的良机。
但风险也巨大。那里是南宫世家别院,必有高手坐镇,如今出事,防卫更严。她若贸然靠近,极易暴露。
“需从长计议。”云芷压下立刻前往的冲动,加快脚步返回客栈。她需要更详细的情报,以及一个周密的计划。
回到“听风”客栈,开启阵法。云芷先取出天机乙令,尝试查询更详细的关于“聚贤庄事件”的情报。然而,除了那条预警,暂时没有更多更新。显然,南宫世家封锁得很严,天机阁的探子也难以立刻获取核心信息。
她略一沉吟,换了种方式查询:“南宫世家,近期在天星城的主要战力分布,及‘聚贤庄’常驻高手信息。”
这一次,有了一些回复。天机乙令的权限,让她能查阅到不少非核心但重要的信息。
南宫世家作为东域南部一流修仙家族,在天星城势力不小。家族在天星城有一位金丹后期的长老坐镇,另有数位金丹初、中期的客卿、管事。而“聚贤庄”,是南宫玉的父亲,南宫世家当代家主南宫擎的胞弟、金丹中期修士南宫烈,在城中的一处别院。南宫烈本人痴迷炼器,常年在此研究,庄内禁制阵法不少,更有其亲手布置的炼器大阵。此次出事,很可能就是南宫烈在尝试熔炼那块奇铁。
“金丹中期,炼器大师,庄内禁制森严……”云芷眉头微蹙。硬闯是下下策。但奇铁爆发的太阳精金气息,对她诱惑太大。而且,她有种直觉,那块奇铁,或许比她想象的更不简单。
“或许,可以等。等南宫世家自己处理,或者……等事情闹得更大,引来更多人关注,再趁乱行事。”云芷思忖。天机令中提到“引动天象,惊动四方”,其他势力,比如对太阳精金同样渴求的烈阳宗,或者对南宫世家不满的对手,说不定会有所动作。
她按捺下心思,取出刚得的金乌石和地火炎晶。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实力。若能吸收金乌石之力,壮大左手太阳本源,实力再增一分,应对变故也能多一分把握。
她布下一个小型的聚灵、防护复合阵法,将三块金乌石置于身前,又将地火炎晶握在左手。运转【周天星辰剑体】,同时引动左手掌心的“曦和”印记。
丝丝缕缕精纯的太阳之力,从金乌石中被牵引而出,如同道道赤金细流,缓缓汇入云芷左手。炎晶中的地脉真火也散发开来,温和地包裹、调和着金乌石的霸烈之气,使其更易被吸收、炼化。
云芷只觉左手如同握着一轮小太阳,灼热的力量顺着手臂经脉,涌入气海,融入那缕赤金光流之中。赤金光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凝实,与右手莹白光流形成的阴阳循环更加稳固、流畅。气血之中,那新生的、融合了一丝日月之力的混沌气流,也似乎活跃、壮大了一丝。
她的修为,向着先天武宗后期,稳步迈进。
修炼不知时辰。当云芷将三块金乌石和地火炎晶的能量吸收炼化大半时,已是深夜。她体内太阳本源壮大不少,左手曦和印记清晰凝实,隐隐有金芒透出。实力再有精进。
就在这时,她眉心忽然一跳!气海深处,那一直沉寂的“寂灭”断剑,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带着渴望与警告意味的震颤!这一次的波动,远比之前感应到龟甲时要强烈得多!剑意直指……城东方向!
与此同时,她左手掌心的曦和印记,也骤然滚烫,不受控制地亮起,散发出刺目的金芒,仿佛要与什么遥相呼应!
轰——!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隐隐从城东方向传来!即便隔着重重建筑和阵法,云芷也感到脚下地面微微震颤!紧接着,一道粗大无比、金光夺目、仿佛连接天地的炽烈光柱,猛地从城东某处冲天而起,撕裂夜空,将半个天星城映照得如同白昼!
光柱之中,至阳至刚、霸道无匹的太阳精金气息,如同火山喷发,汹涌澎湃!更有一丝古老、苍凉、仿佛来自远古星辰的恐怖威压,夹杂其中,让全城无数修士心惊胆战,纷纷从修炼或沉睡中惊醒!
“是聚贤庄方向!”
“好恐怖的太阳之力!”
“这是……有至宝出世?还是……”
惊呼声、议论声,瞬间在城中各处响起。无数道身影从屋舍、楼阁中飞出,惊疑不定地望向那金色光柱。
云芷推开窗户,望向那通天光柱,眼中精光爆射!这动静,远超想象!“寂灭”断剑和曦和印记的反应,也证实了,那奇铁之中蕴含的,绝不仅仅是“一丝”太阳精金之气!其本质,恐怕高得吓人!甚至可能,是某种与“曦和”剑同源,或者更加古老的太阳本源之物!
“必须去!”云芷不再犹豫。如此异象,必引八方关注。南宫世家再强,也挡不住全城的目光和贪婪。浑水摸鱼的最佳时机,就是现在!
她迅速换上夜行衣,戴上千幻面(得自百草仙苑战利品,可略微改变容貌气息),又将天机乙令、月影佩、小挪移符等物检查一遍,确认无误。随即,【星步】展开,身形如一道淡不可察的青烟,融入夜色,向着城东聚贤庄方向,疾掠而去。
一路上,她看到无数修士也在向同一方向赶去。有御器飞行的,有施展遁术的,更多的是在地面疾奔。修为从练气到金丹皆有,人人脸上带着惊疑、兴奋与贪婪。天星城的巡防卫队似乎也被惊动,一队队银甲卫士在街道上穿梭,试图维持秩序,但场面已有些失控。
越靠近城东,空气中的灼热感越强,那太阳精金的霸道气息也越发浓郁。金色光柱依旧矗立,但光芒开始明暗不定,似乎极不稳定,时而膨胀,时而收缩,散发出更加危险的气息。
聚贤庄位于城东一片相对清静的园林区,占地广阔,此刻已被一层赤红色的阵法光罩笼罩,显然是南宫世家开启了最强防护。但光罩在金色光柱的冲击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庄内,隐约可见火光冲天,建筑倒塌,人影慌乱。
光罩外,已聚集了数百名修士,围得水泄不通。有人试图攻击光罩,却被反震开来;有人在高声喝问;更多的人则在观望,等待时机。云芷混在人群中,收敛气息,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
她看到了烈阳宗的人,由一位金丹长老带领,神色激动地盯着那金色光柱。看到了玄天宗、神兵门等宗门修士,也看到了不少气息阴邪的散修,估计是闻风而来的魔道中人。天机阁的人似乎也在,但位置隐蔽。南宫世家的修士,则在光罩内严阵以待,与外界对峙,其中一名身穿赤红道袍、气息狂暴、脸色却有些苍白的中年男子,正对着光柱连连打出法诀,试图控制,应该就是那位痴迷炼器的南宫烈。他身边,南宫玉一脸惊惶,被几名护卫死死护住。
“南宫烈!里面究竟是何物?为何引动如此天象?”烈阳宗的金丹长老扬声喝问,声音如同洪钟。
“此乃我南宫家私事,与外人无关!诸位请回,否则,便是与我南宫世家为敌!”南宫烈一边压制光柱,一边厉声回应,但中气略显不足,显然在方才的变故中受了不轻的反噬。
“私事?引动全城天象,还叫私事?”一名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来自人群中一名黑袍老者,气息晦涩,似是金丹散修,“此等至阳至宝出世,见者有份!南宫烈,你独吞得了吗?”
“不错!打开阵法,让大家看个明白!”
“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人群鼓噪起来,各种攻击开始落在赤红光罩上,虽然一时难以攻破,但使得光罩波动更加剧烈。南宫世家修士压力大增。
“一群趁火打劫的鼠辈!”南宫烈怒极,却无可奈何。他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压制那狂暴的光柱上,那奇铁爆发的力量远超预计,若非庄内大阵和数件压箱底的法宝,此刻早已控制不住。
就在这时,那明暗不定的金色光柱,猛地再次剧烈膨胀!一股更加恐怖的热浪和威压爆发开来!赤红光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表面出现道道裂痕!
“不好!阵法要破了!”
“小心!”
人群惊呼,纷纷后退。南宫烈脸色大变,喷出一口精血在手中一方赤红阵盘上,勉强稳住光罩,但裂痕依旧在蔓延。
云芷瞳孔收缩,她能感觉到,“寂灭”断剑的渴望达到了顶点!而那光柱核心处,隐隐浮现出一物虚影——正是那块“未知奇铁”!但此刻,它已不再是暗沉沉的金疙瘩,而是通体赤金,光芒万丈,表面浮现出无数玄奥的火焰纹路,仿佛一轮微缩的大日!在其核心,更有一点混沌色泽的光芒,时隐时现!
“那是……太阳本源核心?还是……一块特殊的混元剑碎片?”云芷心中震撼。这奇铁的价值,恐怕还在她预估之上!
就在光罩即将破碎,奇铁虚影愈发清晰,所有人屏息凝神,准备出手抢夺的刹那——
异变再生!
嗡——!
一道无声却撼动灵魂的奇异波动,自天星城中心,那座最高的、仿佛连接着天空星辰虚影的巨塔——“观星塔”顶端传来!紧接着,一道清冷、浩瀚、仿佛能定住虚空的银白色星光,自塔顶垂落,无视距离,瞬间跨越半个城池,降临在聚贤庄上空,将那即将爆发的金色光柱,连同不稳的赤红光罩,一同笼罩在内!
星光如水银泻地,所过之处,狂暴的太阳之力如同被冰封,瞬间凝固、平息!那膨胀的金色光柱,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握住,强行压缩、收敛!赤红光罩的裂痕也停止蔓延。
“是观星塔!”
“天星盟出手了!”
“是那位‘星衍老人’?”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敬畏地望向观星塔方向。连蠢蠢欲动的烈阳宗长老、黑袍散修等人,也脸色微变,收敛了气息。
南宫烈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难看。天星盟插手,此事已非南宫世家能私下处理了。
银白星光中,一道苍老、平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彻全场:“至阳之物出世,引动天象,扰乱天星城秩序。此物,暂由天星盟保管。三日后,于观星塔前,公开鉴定,并商讨处置之策。各方道友,还请散去。聚贤庄一应损失,由天星盟负责修复。南宫长老,可有异议?”
这声音,直接定下了基调。东西,天星盟先拿走。三天后,公开处理。看似给了各方一个交代,实则将主动权牢牢抓在手中。至于“商讨处置之策”,恐怕就是价高者得,或者利益交换了。
南宫烈嘴角抽搐,心中不甘,但面对天星盟,尤其是那位深不可测的“星衍老人”,他不敢违逆。只得躬身道:“谨遵星衍前辈法旨。”
“善。”苍老声音淡淡应了一声。银白星光卷动,将那收敛了光芒、重新变得暗沉、却依旧悬浮空中的奇铁,以及散落的部分碎片、甚至地火熔炉的残骸,一同收走,化作一道流光,飞向观星塔。
星光散去,聚贤庄恢复平静,只留下一片狼藉。赤红光罩也缓缓消散。只留下外面面面相觑、心有不甘的众修士,以及脸色铁青的南宫世家众人。
一场风波,似乎被天星盟强行压下了。但所有人都知道,三日后,观星塔前,必将再起波澜。
云芷站在人群中,望着观星塔方向,目光深邃。奇铁被天星盟收走,想要得到,难度更大了。但公开鉴定,或许也是一个机会,至少能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而且,天星盟介入,意味着更多势力会参与进来,局面会更复杂,但也可能……更有机会。
“三天后,观星塔……”她低声自语,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逐渐散去的人群中。
必须为三天后,做更充分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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