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温还熨帖着老旧巷道的砖墙,将林凡拖着长长身影的归家路途染成一片慵懒的金黄。空气里浮动着家家户户准备晚餐的暖香,混合着墙角青苔被日头晒过后散发的、略带潮湿的泥土气息。他背着那个半旧的书包,脚步有些拖沓,高考结束后那种无所适从的虚脱感,尚未被对未来的明确期待所填补。脑海里还盘旋着车库里未完成的机械臂构型,以及与“婉”讨论神经链接时那些激动人心却又困难重重的技术细节。这条走了十几年的巷子,熟悉得几乎能闭眼穿过,每一块斑驳的墙皮,每一扇虚掩的木门,都承载着无数个这样平静的黄昏。
然而,就在下一刻。
光线,是首先被剥夺的。
不是日暮时分那种缓慢的、温柔的渐变,而是像有人突然拉下了整个世界的电闸,一种蛮横的、毫无预兆的黑暗骤然降临。那是一种极具“重量”的暗,仿佛实体,沉甸甸地压下来,瞬间抽空了周围所有的色彩和暖意。金色的夕阳、瓦蓝的天空、甚至远处楼宇玻璃反射的闪光,都在万分之一秒内被吞噬得一干二净。不是乌云蔽日,乌云的边缘是流动的、有层次的,带着水汽的柔和。而这黑暗,是绝对的、僵硬的、密不透风的。
林凡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他抬起头。
然后,他看到了。
那不是云,也不是任何他所能理解的气象现象。那是……一片“天顶”。
一片巨大到完全超出了人类想象尺度的金属结构,严丝合缝地、傲慢地覆盖了他目力所及的全部天空。它极其遥远,远在大气层之外,却又因那无与伦比的体积,带来了近在咫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它的底部并非光滑的平面,而是布满了错综复杂的、如同山脉般起伏的几何棱线和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凹陷结构,那些凹陷中隐约闪烁着幽暗的、非自然的红光,像是一只只沉睡巨兽的呼吸孔。金属的表面呈现出一种哑光的、吸收一切光线的暗灰色,仿佛是由死亡星辰的骸骨熔铸而成,冰冷,死寂,不带任何生命的温度。
它静静地悬停在那里,如同一块来自未知神只的、用来锻打星辰的砧板,而地球,便是那砧板上即将承受锤击的物件。人类引以为傲的文明,城市、山川、海洋,在这覆盖了整个视野的造物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脆弱,像是孩童在沙滩上随手堆砌的沙堡,只待潮水(或者说,那神只的锤击)一来,便会彻底瓦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巷子里原本的日常声响——远处传来的锅铲与铁锅的碰撞声,孩童追逐嬉闹的脆笑,邻居家电视里模糊的新闻播报——像被一把无形的利刃齐刷刷切断。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真空般的死寂,只有血液冲上头顶,在耳膜里鼓噪出沉闷而孤独的轰鸣。
林凡僵立在原地,大脑在短暂的瞬间是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认知,都被这覆压而下的、纯粹的“巨大”所碾碎。他无法理解眼前的是什么。是幻觉?是某种从未有过的极端天象?还是……他不敢去想那个唯一合理的、却也是最荒谬、最可怕的答案。
巷子口,一个提着菜篮的老太太保持着抬脚的姿势,仰着头,张着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茫然,菜篮从她松弛的手中滑落,西红柿和土豆滚了一地,鲜红的汁液在突然变得阴冷的地面上洇开,像不详的血。
对面楼上一扇打开的窗户里,一个正在收衣服的女人,手还抓着晾衣杆上的一件白色衬衫,身体却如同石雕般凝固,衬衫在骤然停滞的空气中,无力地垂下一角。
整个世界,成了一幅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怪异的静物画。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生命律动,都被那横亘于苍穹的、冰冷的金属巨物所剥夺。只剩下无数张仰起的、写满了惊愕、迷茫和初生恐惧的脸庞,无助地面对着这超越了所有常识和信仰的景象。
林凡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沿着脊柱急速爬升,炸开了全身的汗毛。喉咙发紧,呼吸变得困难,仿佛那覆盖天空的金属不仅遮蔽了光线,也抽走了氧气。他书包的背带深深勒进肩膀,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颤栗。
这不是梦。
这冰冷的触感(尽管他并未触摸到),这剥夺光线的黑暗,这死寂的压力,都真实得可怕。
他望着那砧板般平整、却布满了毁灭性几何结构的底部,望着那些幽红如地狱之眼的闪烁光点,一个清晰的、令人绝望的认知,如同冰锥般,缓缓刺入了他因震惊而几乎停摆的意识:
这绝非来自地球。
也……绝非善意。
就在这个念头形成的瞬间,在那片无边无际的金属“天顶”之上,一些更加深邃的黑暗区域,开始亮起密密麻麻的、如同苏醒的星河般的光点。先是红色,然后是幽蓝色,最后汇聚成一片令人无法直视的、危险的炽白……
毁灭的序曲,就在这片死寂之后,在那苍穹巨大的伤痕之下,即将以超越人类理解的方式,轰然奏响。而林凡,和这颗星球上所有仰望着天空的人们一样,只是这巨大砧板上,微末如尘的、等待审判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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