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压缩,又被无限拉长。父亲最后那句“快进来!”的嘶哑低吼,与身后山林间骤然变得清晰、如同死亡倒计时般迅速放大的低沉嗡鸣,形成了最残酷的二重奏。那嗡鸣不再是遥远的背景噪音,而是近在咫尺的、带着物理压迫感的声浪,仿佛有巨大的、无形的翅膀正在搅动头顶的空气,连带着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没有时间思考了!任何犹豫都将是万劫不复!
林凡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向前一扑!身体在最后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手脚并用地钻向那个焦黑、扭曲、如同恶魔咧开嘴角的金属缺口!
“嗤啦——”
肩膀和后背与冰冷、粗糙、带着尖锐金属毛刺的边缘剧烈摩擦,单薄的外套瞬间被撕裂,皮肤上传来的火辣刺痛感清晰无比。但他顾不上了!求生欲压倒了一切!
就在他大半个身子挤进缺口的瞬间,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混合着阴冷的、仿佛停滞了千年的空气,如同实质般将他包裹。那气味复杂得难以形容:浓重的、带着腥甜的金属锈蚀味是主调,仿佛亿万金属细胞在同时腐烂;其间混杂着刺鼻的臭氧味,如同刚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放电;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更加令人不安的、类似于……有机质在高能量冲击下瞬间碳化又混合了某种化学溶剂的怪异甜腻气息。这气味钻进鼻腔,直冲大脑,让他一阵眩晕。
眼前,是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不是夜晚山林的那种黑暗,那种黑暗至少还有依稀的轮廓和微弱的天光。这是一种纯粹的、吞噬一切的、如同浓稠墨汁般的黑暗。它剥夺了视觉,放大了其他所有的感官,也放大了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光线从他刚刚挤入的缺口透进来,仅仅在入口处形成了一小片模糊的、暗红色的、勉强能映出父母惊惶侧脸的光晕,仿佛舞台剧落幕前最后的一束追光,而更深处,则是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他感觉自己像是跌入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金属铸就的怪兽的腹腔。身体因为惯性向前踉跄了两步,脚下踩到了什么硬物,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他慌忙稳住身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咚的声音在耳边轰鸣,几乎要掩盖住身后越来越近的死亡嗡鸣。
“趴下!别出声!” 父亲急促而压抑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一只大手猛地按住他的后背,将他连同刚刚钻进来的母亲一起,用力按向冰冷、布满碎屑的地面。
三人紧紧蜷缩在入口内侧那片极其有限的光晕边缘,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地面,连最细微的呼吸都死死压抑住,变成了胸腔内痛苦的、无声的抽搐。林凡的脸颊贴在满是金属碎渣和灰尘的地面上,那冰冷的触感和刺鼻的气味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所处的境地。
嗡鸣声达到了顶点!
仿佛就在头顶正上方,那巨大的、非自然的造物正在悬浮、盘旋。一种低沉的、带着某种规律性脉冲的震动透过地面和空气传来,震得人牙齿发酸。隐约间,似乎能听到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昆虫振翅又像是能量流动的“滋滋”声,那是死亡在低语。
一道幽绿色的、冰冷而凝练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骤然从缺口外扫过!
那光芒并非直接射入,而是擦着入口的边缘,将外面那片区域映照得一片诡异的惨绿。光芒透过缺口,在门内对面的金属墙壁上投下了一道快速移动的、扭曲的光斑,如同幽灵的窥探。光斑扫过之处,隐约显露出墙壁上狰狞的裂痕和焦黑的灼伤。
林凡屏住呼吸,感觉肺部快要炸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母亲紧抓着他手臂的、冰凉而剧烈颤抖的手指,也能感受到父亲按在他背上那只手的、同样无法控制的微颤。恐惧如同冰冷的液体,冻结了血液,凝固了思维。
时间在极度紧张中缓慢爬行。
幽绿的光柱在外面来回扫动了几次,那令人心悸的嗡鸣声和脉冲震动也在头顶盘旋不去。每一次光柱掠过缺口,每一次嗡鸣声的轻微变化,都让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林凡几乎要因为缺氧而昏厥时,那幽绿的光柱终于移开了。头顶的嗡鸣声开始逐渐减弱,从那种近在咫尺的压迫感,慢慢变成了逐渐远去的背景噪音,最终,彻底消失在群山的方向。
死寂,重新笼罩了一切。
但这一次,是庇护所内的死寂。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父亲才率先缓缓地、极其小心地抬起头,侧耳倾听了许久,确认那死亡的声音真的已经远去。
“暂时……安全了。”他吐出这句话,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脱力感。
林凡和母亲这才如同虚脱一般,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这充满金属锈味却代表着“生”的空气。剧烈的咳嗽声压抑不住地响起,肺部火辣辣地疼。
短暂的庆幸之后,更深的茫然和未知带来的压力随之而来。
他们现在在哪里?
林凡挣扎着坐起身,努力睁大眼睛,试图适应这片极致的黑暗。过了好一会儿,瞳孔才勉强捕捉到一些极其模糊的轮廓。借着入口处那点微弱得可怜的光源,他隐约看到,这里似乎是一个极其宽敞的空间,高不见顶,四周是冰冷的、似乎由巨大金属板拼接而成的墙壁,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管道和线缆的阴影,许多都已经断裂、垂下,像怪物的触须。地面上散落着各种大小的金属碎片、烧黑的设备残骸以及不知名的杂物。
空气凝滞而冰冷,带着地下空间特有的潮湿感。
父亲从口袋里摸索着,竟然掏出了一个老旧的、金属外壳的煤油打火机。他颤抖着手指,“咔嚓”一声,擦出了一朵微弱而摇曳的小火苗。
这朵火苗,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如同普罗米修斯盗来的天火,瞬间驱散了一小片区域的浓墨!
光芒虽然微弱,只能照亮周围几步的范围,但足以让他们看清近处的一些景象——扭曲变形的金属支架、炸裂的控制台外壳、烧熔后又凝固的线缆疙瘩、以及地面上厚厚的、混合了金属粉尘和未知物质的积尘。
“节约用,不知道能撑多久。”父亲的声音低沉,举着打火机,如同举着唯一的希望之火。他示意林凡和母亲跟上,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这个未知的庇护所,或者说……坟墓。
每一步都踏在碎屑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空旷的环境中引起轻微的回音。火光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布满创伤的墙壁上,扭曲、拉长,如同随行的鬼魅。
林凡紧跟在父亲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火光所能照亮的每一个角落。浓重的金属锈味依旧充斥在鼻腔,但在这气味之下,他似乎还嗅到了一丝……更陈旧的、属于人类活动痕迹的味道?是机油?还是……某种密封储藏物的气息?
踏入黑暗,是绝境下的无奈选择。
但这黑暗之中,是永恒的沉寂,还是隐藏着文明最后的火种?
答案,就藏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充满金属锈味的未知空间的更深处。而探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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