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库是一个喧嚣的地狱。能量武器撕裂空气的尖啸从未停歇,爆炸的轰鸣如同持续不断的闷雷,金属扭曲断裂的噪音、人类声嘶力竭的呼喊与通讯器里杂乱的电波、还有那种非人类的、令人齿冷的刮擦与低吼……所有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毁灭的交响,疯狂地冲击着鼓膜,搅动着神经。
林凡匍匐在一堆冒着黑烟的电子设备残骸后面,每一次爆炸都让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身体,飞溅的炽热金属碎片和能量逸散的火花如同死亡的雨点,不断落在他周围。浓烟刺得他眼泪直流,呼吸变得艰难而痛苦。他手中的撬棍,在这超越理解的战争面前,轻飘飘得像一根稻草,唯一的作用是给他冰凉的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属于物质的触感,提醒他自己还活着。
他的目光在混乱的战场上艰难地扫视,试图寻找一丝缝隙,一个可能藏身或者突破的方向。视线掠过那艘如同山峦般巍峨、散发着绝对压迫感的外星战舰,掠过那些如同猎犬般围绕着它疯狂攻击、却又不断被击毁、爆炸的人类军用机甲,掠过地面上在能量射线中不断倒下的人类士兵……
绝望,如同机库里弥漫的浓烟,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
就在他的目光近乎麻木地扫过机库最深处、靠近那巨大岩壁的区域时,他的动作,他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脏,猛地一滞!
在那里,在一片尤其狼藉的废墟中心——那是一个明显经历过最猛烈火力集中打击的区域,地面不是坑洼,而是几乎被整个犁了一遍,翻卷的金属板和熔化后又凝固的金属瘤堆积如山,好几台军用机甲的残骸以极其惨烈的姿态堆叠在那里,仍在熊熊燃烧,仿佛一座用钢铁和火焰垒砌的坟墓——就在这片毁灭风暴的正中心,一个极其不协调的存在,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台机甲。
但它与林凡所见过的任何一台人类机甲都截然不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它的颜色——一种极致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漆黑。不是油漆的黑,更像是某种未知材质的本质色彩,深邃,幽暗,带着一种冰冷的、非反光的质感,如同将一小片虚无的宇宙空间裁剪下来,塑造成了它的装甲。
它的体型比正在战斗的那些军用机甲要稍显纤细,但绝非瘦弱,反而透出一种精干、矫健的力量感。高度大约在十八米左右,线条凌厉得如同经过星际风暴千万年打磨的黑曜石,每一道棱角都充满了流畅而危险的几何美感,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或凸起,整体形态仿佛一头蓄势待发、肌肉紧绷的猎豹,充满了爆炸性的动态潜能。它与周围那些棱角分明、充满工业堆砌感的军用机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来自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科技树。
而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它的状态。
它就静静地、笔直地伫立在一个明显是特制的、异常坚固的金属固定架上。固定架本身也受到了波及,有些部分已经变形,但它核心的锁止机构依然牢牢地禁锢着这台黑色机甲的双足。
完好无损。
这个词在如此环境下显得如此荒谬,却又如此真实。
机库其他地方都在燃烧、爆炸、崩毁,但这台黑色机甲,它那幽暗的装甲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一丝划痕,没有半点烟熏火燎的痕迹,没有能量武器留下的灼斑,更没有爆炸冲击造成的凹陷。它就那样静静地站立着,仿佛周围的一切毁灭——那呼啸的能量束、震天的爆炸、飞溅的熔融金属、同伴的哀嚎与毁灭——都与它无关。所有的喧嚣、所有的混乱、所有的死亡,在抵达它身前时,都被一种无形的界限所阻挡,只留下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静默。
它没有启动的迹象,驾驶舱的观察窗也是一片深邃的黑,看不到内部任何光影。它就像一件被遗忘在战场中心的、完美无瑕的艺术品,又像是一个沉睡在毁灭浪潮中的、等待着唤醒信号的上古魔神。
这种极致的“静”与周围极致的“动”和“乱”形成了无比尖锐、几乎要撕裂感官的对比。它不像那些正在战斗的机甲,散发着引擎的轰鸣和能量的波动,它只是存在着,以一种近乎傲慢的、绝对的静止,对抗着整个世界的疯狂。
林凡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他忘记了近在咫尺的危险,忘记了身体的疼痛和心灵的恐惧,全部的心神都被那台静默的黑色机甲所吞噬。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不是希望,希望太过渺茫;也不是恐惧,恐惧源于已知。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撼、迷惑、以及一丝……仿佛命运齿轮开始咬合的、冰凉的预感。
为什么它完好无损?
为什么它不被使用?
它是什么?
它在等待什么?
在这片代表着人类最终抵抗力量的机库化为炼狱之时,这台位于风暴眼中心却纤尘不染的黑色机甲,其存在本身,就构成了一个最大的谜团,一个比那艘外星战舰更令人不安的……绝对的静默。
而林凡,这个意外闯入的少年,他的目光,似乎成为了打破这片静默的……第一道涟漪。
喜欢终焉纪元:铁躯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终焉纪元:铁躯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