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那句“备用通道……已经被塌方堵死了!”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在充满硝烟和金属腥气的机库中沉重地敲响。声音落下的瞬间,一种肉眼可见的、近乎实质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般淹没了每一个人的脸庞。
那位一直强撑着操作重机枪、手臂被能量束擦伤仍坚持射击的壮硕士兵,脸上的古铜色瞬间褪去,变得灰败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全身的力气都随着那句宣判而流逝,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彻底松垮下来。
靠在林凡不远处、抱着加密数据储存箱的年轻研究员,眼镜片后那双原本还残存着一丝学术探究光芒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无物,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箱子抱得更紧,仿佛那是他与文明世界最后的联系,但身体却止不住地开始轻微颤抖。
就连王队长身边那位副官,一直以冷静和执行力着称的中年军官,此刻也面色惨白,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看向王队长的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仿佛在问:“头儿,我们……还能怎么办?”
所有人的脸上,都失去了血色,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得知所有道路都已断绝后的——死寂。希望被彻底抽空,只剩下冰冷的、名为“绝境”的实体,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混合着汗酸、血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于金属被烧熔后冷却的绝望气味。
在这片死寂中,王队长的背影,成了唯一还在“动作”的焦点。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些失去血色的面孔,也没有再去听通道外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的敌人脚步声和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能量武器充能时特有的低频嗡鸣。他甚至没有去看苏婉,那个带来了最终坏消息的年轻技术官。
他的动作,有一种近乎仪式般的、缓慢而坚定的残酷。
他停止了射击。将那挺打得枪管发烫的重机枪,轻轻靠在身旁扭曲的金属支架上,动作轻得仿佛在放置一件易碎的珍宝。然后,他微微侧过身,让林凡,让所有还能看到他的人,都能清晰地看到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的脸上,沾满了黑灰和凝固的血块,一道新鲜的划痕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还在微微渗着血珠。但那双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犹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甚至没有太多的波澜。只有一种沉淀到极致的、如同火山爆发前凝固岩浆般的——决绝。
那是一种抛弃了所有侥幸、所有退路、所有个人生死考量后,剩下的最纯粹、最坚定的意志。
他的目光,极其短暂地、如同实质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扫过那些面色惨白的士兵,扫过紧紧抱着数据箱的研究员,扫过脸色苍白却依旧努力站直的苏婉,最后,他的目光在林凡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一眼,极其复杂。有未能保护好他们的沉重责任,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托付,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他们利用最后时间做点什么的意味。
然后,他收回目光,右手沉稳地伸向了腰间武装带上挂着的、最后一颗高爆手雷。那是一颗军绿色的、表面有些磨损的制式手雷,此刻却仿佛承载了整个第七区最后抵抗意志的重量。
他的拇指,毫不犹豫地、坚定地,撬开了手雷顶端的保险盖。动作熟练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在此刻却充满了终结的意味。
引信的声音
“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的机库中却清晰得如同惊雷的金属脆响。
那是拉环被拇指钩住,然后被猛地拽离手雷本体时发出的声音。
这声音,像一把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每一个人的鼓膜,直抵灵魂深处。
年轻的研究员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剧烈地一颤,仿佛那声音抽走了他最后的支撑。
副官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了喉间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哽咽,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苏婉的脸色更加苍白,她看着王队长那只握着已解除保险的手雷的手,看着那根象征着生命最后倒计时的、悬垂下来的拉环系绳,嘴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直线,但她没有移开目光,而是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记录着这最终的时刻。
林凡的心脏,在那声“咔嗒”响起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他看着王队长那决绝的背影,看着那枚即将绽放出最后毁灭火焰的手雷,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巨大无力感和某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像火山一样在他胸腔里猛烈地积聚、冲撞!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拉环脱离的清脆余音,还在空气中袅袅回荡。
通道外,外星步兵那非人的、带着摩擦感的嘶叫声已经近在咫尺,能量武器灼烧厚重合金闸门的声音变得更加密集和刺耳,闸门中央甚至开始出现明显的、熔融态的暗红色区域,边缘滴落着炽热的金属液滴。敌人,下一秒就可能破门而入。
机库内,应急灯的光线似乎也变得更加惨淡,忽明忽灭,将众人绝望的身影投射在冰冷斑驳的墙壁上,如同摇曳的鬼影。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血腥味、臭氧味,混合着从即将被突破的闸门缝隙渗进来的、外星单位身上那种独特的、带着腥膻和金属冷却液的怪异气味,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死亡和终结的气息。
他们被彻底困住了。像一群落入陷阱、伤痕累累的困兽,身后是冰冷的、万吨岩石封死的绝壁,面前是即将冲破牢笼、择人而噬的猎杀者。
王队长,这位老兵的抉择,是这头“困兽”最后、也是最惨烈的咆哮。他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和这最后一枚手雷,为这短暂的、屈辱的被困状态,画上一个尽可能壮烈的句号。他要为自己和战友的死亡,赋予最后一点意义——拖延几秒,或者,带走几个敌人。
这是一种在绝对力量差距面前,人类不屈意志的、悲壮而无奈的最终表达。
就在王队长手臂肌肉绷紧,即将将这最后一枚手雷投向那即将洞开的闸门,完成他生命中最后一次冲锋的——前一个瞬间。
“等等!!”
一个嘶哑的、却带着某种破釜沉舟般尖锐力量的声音,猛地撕裂了机库中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氛围!
是林凡!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也不知道喊了之后能做什么。但在那声“咔嗒”轻响和王队长决绝背影的双重刺激下,在那股积压的无力感和愤怒达到顶点的刹那,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某种与身后这台静默的黑色机甲紧密相连的东西,驱使着他发出了这声呐喊。
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不顾膝盖的疼痛,伸手指向身后那台眼中蓝光幽微闪烁的初号机,声音因为急切和激动而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
“它!让我试试它!也许……也许它能撞开一条路!!”
这句话,荒谬,不合逻辑,甚至有些可笑。用一台尚未完全测试、能量不稳的机甲,去撞击被万吨岩石封死的通道?
但在绝对的绝望中,任何一丝微弱的、不合常理的可能性,都会被视为最后的救命稻草。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王队长那已经准备赴死的、决绝的目光,都猛地聚焦到了林凡身上,聚焦到了他身后那台沉默的、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秘密的黑色机甲之上。
困兽之斗,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可预测的变数。
王队长那只握着引信已燃的手雷的手,悬在了半空。时间的沙漏,仿佛在这一刻,发生了极其微妙、却可能改变一切的……偏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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