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被林凡用尽全身力气掷出的金属撬棍,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决绝的灰色轨迹。它旋转着,带着少年孤注一掷的愤怒和那点微不足道、却凝聚了所有求生渴望的力量,精准地——或者说,是幸运地——命中了目标。
“当!!!!!”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甚至带着几分金属颤音的撞击声,猛地炸裂开来,在这充满了低沉轰鸣、能量嘶叫和人类喘息声的机库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声音的来源,是撬棍顶端的弯钩,与外星步兵前臂那暗蓝色、带着生物般鳞状纹理的装甲之间,最直接的、毫无花哨的硬碰硬。
撞击的瞬间:力量的徒劳与视觉的火花
在接触的刹那,林凡甚至能通过投掷时手臂传来的残留感觉,在脑海中清晰地“看到”那撞击的微观景象:
坚硬的合金钢撬棍,在面对那未知的、强度远超地球常见金属的外星装甲时,它的材质结构在瞬间承受了巨大的反作用力。弯钩的顶端,以撞击点为中心,发生了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的塑性变形——不是碎裂,而是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强行挤压、碾平了一点点。那股巨大的冲击力沿着撬棍的金属骨架疯狂传递,使得整根撬棍在撞击后,并非立刻弹开,而是如同一条被击中的蛇般,在空中高频地震颤起来,发出持续的、细微的“嗡”声。
与此同时,撞击点迸发出一小蓬短暂而耀眼的橘红色火星。这些火星并非来自撬棍的燃烧,而是高速撞击下,装甲表面极其微量的分子被瞬间剥离、剧烈氧化所产生的现象。这些火星如同被惊飞的萤火虫,四下飞溅,又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熄灭,只留下一缕转瞬即逝的、带着铁腥味的青烟。
然而,也仅此而已。
当撬棍因反作用力最终弹开,旋转着掉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无助的轻响时,那外星步兵被击中的手臂装甲上,没有留下任何肉眼可见的凹痕、划痕,甚至连一丝白印都未曾出现。那暗蓝色的表面依旧光滑、完整,仿佛刚刚承受的不是一次竭尽全力的猛击,而只是一片落叶的轻抚。
绝对的防御与无效的攻击——这景象,残酷地宣告了双方在科技和材质上的、令人绝望的代差。林凡这倾尽全力的一掷,在物理层面上,的的确确,并未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就像原始人用骨棒敲击现代坦克的复合装甲,除了制造一点噪音和微光,毫无意义。
注意力的转移:逻辑的裂隙与战术的契机
但,战争的逻辑,并不仅仅存在于物理破坏的层面。
那外星步兵,在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发生的瞬间,其行为模式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却至关重要的“非逻辑”扰动。
它的整个躯体,因为撬棍携带的动能冲击而产生了微不可察的后仰和晃动。虽然装甲抵御了穿透性的伤害,但力量的传递是客观存在的物理规律。这晃动,打破了它原本稳定如磐石的射击姿态。
更关键的是,它那不断扫描着幽绿光芒的头部传感器,猛地转向了撬棍飞来的方向——也就是林凡所在的位置!那幽绿的光芒如同探照灯般,瞬间将林凡笼罩其中。一种被冰冷、非人意识锁定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了林凡的后背。
在它的内部处理核心中,一个高优先级的“外部物理撞击”警报被触发。尽管威胁等级被判定为“极低”,但根据其战斗协议,任何来自未知方向的攻击,无论强度如何,都需要进行来源识别和威胁再评估。
就是这极其短暂的、可能只有0.3到0.5秒的“识别与评估”过程,让它那原本已经锁定苏婉、即将完成能量释放的射击程序,出现了致命的迟滞。
它的手臂依然保持着射击姿态,枪口猩红的光芒依旧闪烁,但那个“开枪”的最终指令,因为这意外的“干扰项”插入,而未能第一时间下达。
这就如同一个正在全神贯注进行精密操作的狙击手,突然被一只马蜂在耳边嗡嗡作响,即使他知道这马蜂蜇不穿他的防护服,但那一瞬间的本能分神和注意力转移,是无法完全避免的。
而这“脆弱的干扰”,在这电光石火的生死关头,已经足够!
它成功地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哪怕只有一瞬。
正是这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瞬,为苏婉争取到了那唯一的、千金难买的生机!也为王队长和那些反应过来的士兵,争取到了抬起枪口、瞄准射击的宝贵时间!
当外星步兵的传感器重新锁定主要威胁,并试图再次将苏婉纳入次要目标清除序列时,已经晚了。密集的子弹如同冰雹般砸在它的装甲上,虽然依旧无法破防,但持续的动能冲击有效地压制了它的行动,让它无法再从容地瞄准射击。
林凡站在原地,看着那根掉落在尘埃中、已经有些变形的撬棍,又看了看那个在弹雨中微微晃动、幽绿传感器光芒不断闪烁调整的外星步兵。
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胸腔。
没有成功的喜悦,因为攻击完全无效。
没有后怕,因为愤怒和求生的急切压倒了一切。
有的,是一种深刻的、冰冷的无力感——面对这种科技鸿沟,个人的勇武显得如此可笑。
但与此同时,在那无力的深渊里,又有一点极其微弱的火星在闪烁。
他做到了。
他用这“脆弱”的干扰,真的……改变了一点点事情的走向。
他救下了苏婉。
这认知,像一根细如发丝的绳索,将他从纯粹的、等待死亡的绝望悬崖边,微微地、向后拉回了一点点。
这干扰是脆弱的,微不足道的。
但它确确实实,存在于那里。
并且,在关键时刻,发挥了谁也无法预料的作用。
王队长那掷向通风管道的手雷爆炸声,如同一个沉重的句号,暂时终结了这段由“脆弱干扰”引发的混乱插曲。
但也像一个新的冒号,开启了一个更加疯狂、更加未知的篇章——一个将希望寄托于一台神秘机甲和一个菜鸟驾驶员的、绝望的赌博。
林凡深吸了一口灼热而充满硝烟的空气,将目光从地上那根无用的撬棍上移开,坚定地投向了身旁那台沉默的黑色巨人。
脆弱,或许。
但并非……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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