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修紧紧握着怀中那个沉甸甸的钱袋,指尖传来的不仅是铜钱与碎银的实在分量,更是一份难得的安心与责任。这钱袋虽不华丽,却承载着他与女儿安安在大唐安身立命的希望。程楚墨的慷慨相助确实解了燃眉之急,但他心里清楚,这笔意外之财必须精打细算,每一文都要用在最需要的地方,尤其是为了宝贝女儿。
他首先想到的是要换一个更安全实用的容器。之前那个藤条担筐不仅过于显眼,而且结构松散,实在不够稳妥。李长修在集市中仔细寻找,最终驻足在一个专卖竹编器具的摊位前。他认真比对着各式竹篮,反复检查编织的紧密程度和提手的牢固度,最终选中了一个中等大小、带有严实盖子的竹篮。这竹篮不仅容量适中,便于携带,加盖的设计还能有效防尘防窥,以后无论是出门采买还是存放物品都会方便许多。他将钱袋小心翼翼地安置在篮底,还用一块布略作遮盖,这才安心地继续采买。
接下来,才是此行的重头戏——为安安添置所需之物。
第一站,他走进了布庄。店内琳琅满目地悬挂着各色布料,从粗糙耐磨的麻布到相对细软的葛布、棉布,甚至还有少量华贵的丝绸,价格相差悬殊。李长修看都没看那些质地扎人的粗麻布,径直在葛布和棉布区仔细挑选。他伸出双手,仔细摩挲着每匹布料的质地,感受其柔软度和透气性,最终选定了一匹素色的棉布。这布料虽不及丝绸华贵,但吸湿透气,最适合婴儿娇嫩的肌肤。他请掌柜量了足以为安安做几身内衣、小褂和尿布的尺寸。“客官,您再看看这新到的细纱布?给娃儿做夏衣或是襁褓里衬,最是透气不过。”掌柜见李长修挑选得如此用心,便热情地推荐道。李长修仔细察看,发现那纱布果然轻薄柔软,于是又额外要了几尺。
第二站,他来到了杂货铺。在这里,他购置了几样眼下最急需的物品:一小罐洁白的细盐,这比官盐铺里那些粗粝发苦的盐巴要贵上不少,但为了给安安的食物适当调味,也为了可能的伤口清洁,他觉得这钱花得值;一小罐凝脂般的猪油,这是重要的脂肪来源,既可以给安安的米糊、菜泥增加必需的油水,也能在天气干燥时涂抹在她的小脸蛋和小手上,防止皮肤皴裂。他甚至想着,或许可以尝试用猪油和一些温和的植物混合,自制最原始的“润肤膏”;一小袋晶莹的石蜜,也就是天然的冰糖,价格不菲,他只买了少许,打算偶尔在安安的羊奶或饮水中化开一点点,既补充能量,也能逗她开心;还有几只粗陶碗和小木勺,专门给安安盛放食物,毕竟与女儿共用一个大碗实在不够卫生。
第三站,他踱步进了药铺。此来并非为了抓药,而是特意询问是否有温和适宜婴儿使用的擦拭药材。坐堂的老郎中听过他描述孩子红屁股的困扰后,捋须笑道:“庄户人家常用炼熟的麻油,或是淡淡的金银花水擦拭,倒也有效。若求稳妥,买些温和的甘草,煮水擦拭亦可。”李长修觉得这些天然的东西比来历不明的药膏更让人放心,便选购了一些品相上乘的甘草和一包晒干的金银花。
采购完毕,竹篮里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看着这些精心为女儿挑选的物品,李长修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这份成就感,甚至超过了他当初成功打造出大铁锤、或是活捉山羊时的喜悦。
最后,他在街角一个飘着诱人香气的热食摊前停下脚步。摊上烤得金黄酥脆的胡麻饼令人垂涎,他给自己买了两个最便宜的黍米饼充饥,却毫不犹豫地买了一个撒满芝麻、油光锃亮的胡麻饼,用油纸仔细包好,轻轻放在篮子的最上层。这是给安安的小礼物,虽然她现在还啃不动,但可以掰一点点让她尝尝味道,感受这世间的美好。
日头渐高,集市上越发拥挤喧闹。背上的安安似乎被这嘈杂的环境惊醒,不安地扭动起来,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李长修知道是时候该回去了。
他提着沉甸甸的竹篮,背着开始有些闹觉的女儿,踏上了归途。来时的路上,心中满是对未来生活的忐忑与不安;而归时,怀中揣着的却是为女儿细心构筑的小小暖巢,每一步都踏得更加坚实。
回到山坳中那座简陋却温馨的草庐,仿佛一下子从喧嚣的尘世踏入了宁静的港湾。李长修第一件事就是烧水,用新买的小木盆和细纱布,给安安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温水澡。洗去尘垢后,他给女儿换上新棉布匆匆缝制的柔软小衣,再在微微发红的小屁股上轻轻涂抹了一层薄薄的、用猪油和一点点甘草粉调成的“护臀膏”。
清爽干暖的安安舒服极了,躺在铺着细纱布衬里的新羊皮褥子上,挥舞着小手小脚,咿咿呀呀地自说自话,偶尔还对爹爹露出一个无齿的甜美笑容。
李长修坐在床边,借着窗户透进的日光,拿起针线(那是一根磨尖的细骨针)和柔软的棉布,开始笨拙却极其耐心地为女儿继续缝制新衣。针脚虽然歪歪扭扭,但每一针每一线都浸透着浓浓的父爱。
炉灶上,瓦罐里炖着的羊骨汤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内。屋外羊圈里,山羊偶尔发出“咩”的叫声,显得格外安宁。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进草庐,将一切都染成了暖金色。
这一刻,没有渭水河畔的惊心动魄,没有山林狩猎的紧张危险,也没有市集卖货时的谨慎算计。有的只是一位父亲对女儿最朴素真挚的呵护,以及在这间破旧草庐里,渐渐升腾而起的、名为“家”的温暖气息。李长修深知前方的路还很长,但看着女儿安详的睡颜,他心中充满了无畏前行的力量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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