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蓝田庄园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李世民参观完毕,心中震撼未平,却并没有如上次一般拂袖而去。他站在院中,目光死死锁在被王婶抱出来、正伸着小手咿呀学语的安安身上,脚步如同生根,再也挪不动了。
“咳咳,”李世民清了清嗓子,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对李长修道:“李……李兄弟,你看这天色已晚,某家回城路途遥远,甚是疲惫。不如今晚,就在贵庄叨扰一宿?某家对这庄上的……嗯,风土人情,还想再多了解了解。”
李长修闻言,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这“李财主”怎么还赖上了?他刚想开口婉拒,却见李世民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安安,那眼神,活像看着自家宝贝孙女的寻常老翁,带着毫不掩饰的喜爱和……一丝耍无赖的坚定?
“李财主,寒舍简陋,没地方给您睡,也没山珍海味招待您,怕是委屈了您这金贵身子。”李长修语气冷淡,就差直接说“你快走吧”。
“不委屈!绝对不委屈!”李世民连忙摆手,眼睛依旧没离开安安,“某家看这庄上就挺好!比宫里……咳,比城里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强多了!打地铺都行!至于吃的,”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某家看这小丫头实在投缘,想多抱抱她,陪她玩会儿。李兄弟,你总不能让孩子饿着吧?随便弄点你拿吃的就行,某家不挑!真的!”
这话说得,简直是无赖至极!程楚墨、尉迟宝林等人在旁边听得差点跪了!陛下!您的帝王威仪呢?!为了蹭饭抱孩子,脸皮都不要了吗?!
李长修看着李世民那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还要蹭饭”的架势,又看看怀里正好奇望着“李爷爷”的安安,一阵头疼。他实在不想跟这个身份神秘、气场强大的“麻烦人物”有太多牵扯。
他无奈地瞪了程楚墨几人一眼,低声问道:“这李财主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跟块滚刀肉似的?”
程楚墨苦着脸,凑近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含糊道:“李大哥……这位爷……是长安城里横着走的主!家里……跟宫里那位都能说上话!是皇商里的这个!”他偷偷竖了竖大拇指,做了个“顶天”的手势,“您就……稍微顺着点他吧,得罪不起啊……他真要耍起浑来,我们都得倒霉……”
李长修心中暗骂一声,果然是背景通天的纨绔头子!他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这“不速之客”的留宿。
李世民见状,大喜过望,立刻凑上前,伸出双手,眼巴巴地看着安安:“安安,来,让爷爷抱抱?”
安安似乎对这位送她漂亮玉如意的“爷爷”并不排斥,歪着小脑袋看了看,竟然真的张开小手,扑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个软乎乎、香喷喷的小人儿,如同捧着绝世珍宝,脸上瞬间笑开了花,所有的威严、算计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纯粹的、近乎傻气的喜悦。他抱着安安,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指着羊圈里的山羊,指着屋檐下的风铃,笨拙地逗着她玩。安安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小手抓着他浓密的胡须,玩得不亦乐乎。
李长修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他能感觉到,李世民对安安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这让他对这“麻烦人物”的抵触情绪稍稍减轻了一些。但一想到要做饭给这个“麻烦”吃,还要安排他住宿,他就一阵烦躁。
“李财主,”李长修没好气地开口,“寒舍可没什么山珍海味,只有些粗茶淡饭。您确定要吃?”
“确定!确定!”李世民头也不抬,专心逗着怀里的安安,“家常便饭最好!某家就喜欢吃家常菜!听说李兄弟手艺不凡,今日正好尝尝!多做点啊,某家饿了!” 那语气,活像到亲戚家打秋风的穷亲戚。
李长修被噎得没脾气,只好认命地走向厨房。程楚墨几人想帮忙,被他瞪了回去:“都去陪着你们那位‘活宝财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厨房里,李长修看着有限的食材,叹了口气。他挽起袖子,生火、洗菜、切肉。既然躲不过,那就好好做一顿,堵住那位的嘴!他决定做几道这个时代没有的家常炒菜,用上他特意让铁匠打制的那口大铁锅。
很快,厨房里飘出了诱人的香气。不同于炖煮食物的绵长香味,而是一种更加热烈、直接的“锅气”!爆香、翻炒、勾芡……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后,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上了桌:葱爆羊肉、红烧肉、醋溜白菜、番茄炒蛋(用的是山野采的类似野番茄的果子)、还有一个青菜豆腐汤。
李世民抱着安安坐在桌边,闻着这从未闻过的浓郁香气,看着桌上色泽鲜亮、形状完整的菜肴,眼睛都直了!这……这和他平日吃的、炖得烂烂的、分开盛放的“羹”“脍”完全不同!
“这……这是何种烹法?”李世民惊讶地问。
“炒菜。”李长修淡淡答道,“用那口大铁锅,旺火快炒,锁住食材原味。”
李世民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咸甜适口,浓郁的酱香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他又尝了葱爆羊肉,鲜嫩爽滑,锅气十足!醋溜白菜酸甜开胃,番茄炒蛋鲜美异常……
“好吃!太好吃了!”李世民吃得满嘴流油,毫无形象可言,连连称赞,“这铁锅炒菜,竟如此美味!比御……比某家吃过的所有山珍海味都好吃!” 他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给怀里的安安喂一点点软烂的豆腐和蛋羹,动作笨拙却异常耐心。
一顿风卷残云,李世民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惬意地靠在椅背上,轻轻拍着怀里吃饱喝足、开始打瞌睡的安安,脸上洋溢着吃饱喝足后的幸福和安宁。
饭后的气氛原本缓和了许多。仆人撤去碗碟,换上清茶。李世民抱着昏昏欲睡的安安,轻轻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目光柔和。
李长修看了看天色,开口道:“李财主,天色不早了,庄上简陋,我让怀道给您收拾一间干净的厢房……”
谁知李世民一听,抱着安安的手紧了紧,眼睛一瞪:“厢房?收拾什么厢房?某家看你这主屋就挺好!宽敞!暖和!某家今晚就睡这儿了!顺便晚上还能照看安安!”
李长修一听,火气“噌”就上来了!“李财主!这恐怕不合适吧?这是我的卧房!安安晚上要起夜,会吵到您!”
“吵什么吵!某家睡觉沉,打雷都不醒!”李世民梗着脖子,“再说,安安这么乖,怎么会吵?是吧安安?”他低头用胡子蹭了蹭安安的小脸,把小丫头逗得咯咯笑,睡意都没了。
“不行!”李长修斩钉截铁,“男女有别,更何况您一外人,岂能宿于主家卧房?这成何体统!”
“什么体统不体统!某家不在乎!”李世民耍起无赖,“某家跟安安投缘,就要陪着她!万一晚上踢被子呢?你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哪有某家细心?”
“你!”李长修气得差点吐血,“我才是她爹!我照顾她两年了!”
“两年怎么了?某家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带孩子的经验比你丰富!”李世民开始胡搅蛮缠,“你看安安多喜欢某家!对不对啊安安?”
安安似乎觉得两个大人吵架很有趣,挥舞着小手:“呀!爷爷!爹爹!”
这一声“爷爷”,叫得李世民心花怒放,得意洋洋地看着李长修:“你看!孩子都让某家留下!”
李长修看着自家闺女“叛变”,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李财主!您别太过分!这是我的家!我的女儿!”
“你的家怎么了?某家付钱!十贯!不!五十贯!就当房钱饭钱!”李世民开始“砸钱”。
“谁稀罕你的钱!”李长修怒吼,“赶紧把安安还我!您该回哪回哪去!”
“就不还!某家还没抱够呢!”李世民抱着安安,转过身,用后背对着李长修,那架势,活像护食的老母鸡。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一个要赶人,一个要赖着不走,核心矛盾就是——安安的归属权和今晚的住宿权!
程楚墨、尉迟宝林、秦怀道、李震四人缩在角落,看得是目瞪口呆,冷汗直流,想劝又不敢劝,恨不得原地消失。这场面,太吓人了!也太……好笑了!谁能想到,堂堂大唐天子,居然为了抢孩子留宿,跟一个县男吵得像市井泼妇?
最后还是王婶看不下去了,忍着笑上前打圆场:“李郎君,李老爷,二位都消消气。李老爷喜欢安安,是孩子的福气。要不这样,让李老爷宿在隔壁厢房,那里也干净暖和,离主屋近,晚上有什么动静也能听见。安安还是跟着李郎君睡,毕竟孩子认床。李老爷您看这样可行?”
李世民虽然不甘心,但看李长修那快要喷火的眼神,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万一这浑小子真动手抢孩子就不好看了。他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李长修也强压下火气,狠狠瞪了李世民一眼,伸出手:“把安安还我!该睡觉了!”
李世民这才不情不愿地、小心翼翼地把已经又开始打瞌睡的安安递还给李长修,那眼神,跟生离死别似的。
一场闹剧暂时落幕。李世民最终“如愿”留宿,心满意足地去厢房休息了,虽然一路上还在嘟囔“某家带孩子的经验更丰富”。
李长修抱着女儿回到屋里,看着小家伙恬静的睡颜,回想刚才那场荒谬的争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李财主”,真是个……活宝!不过,他对安安的真心喜爱,倒是做不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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