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刚跨上马背，意气风发，准备赶回长安大展拳脚，推行那“以工代赈”的良策。可缰绳一抖，他猛地又勒住了马！一个最现实、最棘手的问题，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他冷静下来——钱！粮！
“以工代赈”固然是妙计，但组织灾民、兴修水利、重建家园，哪一样不需要海量的钱粮支撑？如今国库本就因连年征战和减免赋税而不甚充盈，骤然应对如此大规模的天灾和建设，必然捉襟见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难道又要向那些世家大族“劝捐”？且不说他们会不会趁机提条件、要挟朝廷，就算捐，也是杯水车薪，还会被他们扣上“与民争利”、“盘剥士族”的帽子！
李世民眉头紧锁，刚刚升起的豪情壮志，瞬间被现实的窘迫压了下去。他调转马头，目光再次投向李长修消失的方向。这小子……连“以工代赈”这种奇策都想得出来，或许……对钱粮之事，也有办法？
“唉！”李世民叹了口气，无奈地再次下马。为了大唐，为了灾民，他这张老脸，今天算是彻底豁出去了！他示意侍卫原地等候，自己则硬着头皮，再次朝着李长修的书房走去。
书房内，李长修正铺开一张大白纸，用炭笔画着医学院的详细规划图，见李世民去而复返，而且脸色比刚才还难看，不由得一愣，放下炭笔，无奈道：“李财主，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有何事？”
李世民老脸一红，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走到书桌前，苦着脸道：“李……李县男，方才你那‘以工代赈’之策，确是良方！只是……只是这赈灾和兴修水利，需要钱粮无数啊！如今国库……唉，一时之间，实在难以筹措足够的款项。你可还有……还有别的法子？”
李长修一听，差点气笑了！他双手一摊，没好气地说：“李财主！你把我当什么了？户部尚书？还是财神爷？我就是个小小的县男，管好我这一亩三分地就不错了！朝廷没钱，你去找陛下，找宰相们想办法啊！你老缠着我干嘛？”
李世民被噎得够呛，心里憋屈得要命：朕就是陛下！朕要是能轻易解决，还用得着来问你？！他强压着火气，陪着笑脸道：“这个……李县男，你有所不知，陛下……陛下也有难处。朝廷那些老臣，办法迂腐，无非就是加税、劝捐，要么就是削减用度，都是治标不治本，还容易激起民怨。你……你脑子活络，见识不凡，就当……就当帮某家，也是帮陛下，帮帮那些受灾的百姓，再想想办法？”
李长修看着李世民那副“你不帮我，灾民就要饿死”的可怜巴巴又带着点无赖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李财主”脸皮也太厚了！但他话说到这个份上，又牵扯到灾民，李长修终究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国库空虚，融资困难……这问题，古今皆然啊。在现代，政府没钱了怎么办？发行国债啊！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对啊！国债！或者说……具有唐代特色的“功德债”！
他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李世民：“李财主，朝廷没钱，但……这天下，有钱的人可不少啊！”
李世民一愣：“有钱人？你是说……那些世家豪强，富商巨贾？让他们捐？他们岂会轻易掏钱？”
“捐？为什么要让他们‘捐’？”李长修嗤笑一声，“‘捐’是施舍，是情分，他们自然不乐意，还会觉得朝廷无能。我们要换个思路，不是让他们‘捐’，而是让他们‘借’！或者说……让他们‘投资’！”
“借？投资？”李世民彻底懵了，这又是什么新鲜词？
“对！”李长修站起身，拿起炭笔，在纸上一边写画，一边侃侃而谈，眼中闪烁着现代金融智慧的光芒：
“我们可以由朝廷，或者干脆以陛下的名义，发行一种特殊的‘债券’，名字可以起得响亮点，比如叫——‘贞观功德债’，或者‘大唐强国债’！”
“此债为何物？”李世民凑近观看，满脸好奇。
“简单说，就是朝廷向天下富户‘借钱’！”李长修解释道，“但这借钱，不是白借，是有好处的！我们设定一个总额，比如一千万贯，分成若干份，每份面额固定，比如一百贯一份。任何个人或家族，都可以用钱来购买这份‘功德债’。”
“购买？他们凭什么买？”李世民不解。
“凭回报！”李长修斩钉截铁，“我们承诺，购买此债者，将获得三重回报！”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名誉回报！根据认购金额的多少，由陛下亲笔题写不同等级的荣誉匾额！比如认购一千贯，赐‘功在桑梓’匾；认购一万贯，赐‘国士无双’匾！认购最多的前十名，其家族之名，可镌刻于即将兴建的大型水利工程或官道的主碑之上，流芳百世！这对于那些好名的世家大族来说，吸引力有多大？李财主，你想想！”
李世民眼睛一亮！对啊！那些世家，最在乎的就是名声和家族荣耀！若能得皇帝亲笔匾额，名刻功德碑，这可是花钱都买不来的殊荣！
“第二，物质回报！”李长修继续道，“我们承诺，在此项工程完工后，连续数年，给予债权人一定额度的税收减免！或者，赋予其家族某项紧俏商品（如盐、铁、茶）在特定区域的专营许可权！让他们实实在在看到利益！”
“这……”李世民有些犹豫，“税收乃国之根本，岂可轻减？专营之权，亦需慎重。”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李长修大手一挥，“这只是短期、有限的让利！目的是为了换取眼下急需的建设资金！等工程完成，国力增强，税收自然水涨船高，这点让利，九牛一毛！这叫‘放水养鱼’！”
李世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三，政治回报！”李长修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对于认购数额巨大、表现尤为突出的家族，其子弟在科举、荫官、入国子监等方面，可给予一定的……优先考量权！当然，这只是潜规则，不能明说，但那些老狐狸，自然懂！”
李世民浑身一震！这……这简直是直击世家命门！他们最渴望的，不就是让子弟进入仕途，延续家族权势吗？！
“如此一来，”李长修总结道，“朝廷发行‘功德债’，募集到巨额资金，可用于赈灾和建设，解了燃眉之急！富户们出了钱，却获得了名、利、权三重回报，心甘情愿，甚至趋之若鹜！而百姓，则得到了赈济和改善了的基础设施，安居乐业！此乃国家、富户、百姓三赢之局！”
他放下炭笔，看着目瞪口呆的李世民，笑道：“这不再是苦苦哀求他们‘捐钱’，而是给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投资’机会！白纸黑字，写明借贷金额、期限、回报方式，具有契约效力，比空口白话的‘劝捐’可靠得多！这就叫……金融手段！”
李世民呆呆地看着纸上李长修勾勒出的“贞观功德债”框架，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这……这想法太疯狂了！太精妙了！简直是化被动为主动，点石成金的神来之笔！
将未来的、不确定的收益，提前变现！将朝廷的困难，包装成一个巨大的投资机会！将求人施舍，变成让人争相投资！这需要何等的魄力和智慧？！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李长修，仿佛要将他看穿！这小子，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这种惊世骇俗的东西？！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能工巧匠”或“治理能手”的范畴！这简直是……经天纬地的宰辅之才！不，是远超历代能臣的奇才！
“好！好一个‘贞观功德债’！好一个三赢之局！”李世民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李长修！你……你真是……国之瑰宝！不！是上天赐予朕……赐予大唐的祥瑞！”
李长修被李世民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摆摆手道：“李财主言重了，不过是一些取巧的想法罢了。具体如何设计债券细则，如何宣传推广，如何确保兑现，防止贪腐，还需要朝廷能臣仔细推敲。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够了！足够了！”李世民紧紧攥着那张写满计划的纸，如获至宝，“有此良策，钱粮之事，迎刃而解！某家……我这就回长安，面呈陛下！李县男，你又立下一桩不世之功啊！”
说完，李世民再也按捺不住，对着李长修郑重一揖，然后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出了书房，翻身上马，带着那张足以改变大唐财政格局的“宝图”，向着长安城，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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