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天刚麻麻亮,王泽就被福伯从床上拽了起来。
少爷!少爷快醒醒!东宫那边来人了!
王泽眯着眼,脑子还有些昏沉:东宫?来的是谁?
说是太子殿下的番署,姓王,是个七品官儿,带着十几个随从,抬了好几口大箱子,已经到府门口了!
王泽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他翻身下床,胡乱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走,边走边问:箱子?什么箱子?
老奴也不知道,福伯紧跟在后头,那王大人说,是太子殿下给咱们皂坊的年节赏赐。
赏赐?王泽心里咯噔一下。太子行事素有章法,怎么会无缘无故给一个五品监丞的私营造坊赏赐?这里头,怕是有文章。
他快步来到前厅,果然见一个身穿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那儿喝茶,身后站着十几个伙计模样的人,个个穿着东宫的号服。厅里摆了七八口大红木箱,盖子都敞着,里头满满当当的——
全是钱。
不是金银珠宝,不是绫罗绸缎,就是堆得整整齐齐的铜钱。每一口箱子都塞得满满当当,少说也有两三千贯。七八口箱子加起来,怕不是有两万贯!
王泽进门时,那王姓官员连忙起身,拱手作揖:下官东宫番署令王德发,见过王监丞。
这名字让王泽差点没笑出声来,好在绷住了,还礼道:王大人客气了,不知今日驾临寒舍,所为何事?
王德发指了指那些箱子,笑眯眯地说:这些是太子殿下的一点心意。殿下说了,王监丞推广肥皂,利国利民,是朝廷的功臣。这皂坊虽是私产,可也算半个官营。殿下不能白让您出力,这些钱财,算是入股。从今往后,这皂坊的收益,殿下要占三成。
话说得客气,可那语气,分明是不容拒绝。
王泽盯着那些箱子,脑子转得飞快。太子这是想干什么?入股?这哪儿是入股,这是想把他王泽的皂坊,变成东宫的私产!三成收益,听起来不多,可这背后的意味,深了去了。一旦应了,他王泽就不再是一个独立的勋贵,而是东宫的附庸。到时候,郑家、崔家这些世家,想动他,就得掂量掂量东宫的分量。可同样的,他也就彻底卷入了储君之争,想抽身,都抽不出来了。
答应,还是不答应?
王泽没急着表态,而是请王德发坐下,亲手给他斟了杯茶,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太子殿下厚爱,臣感激涕零。可这肥皂工坊,毕竟是臣的私产,也是臣向陛下承诺的‘官督商办’试点。贸然让东宫入股,臣怕陛下那边……
他没说下去,只是抬眼看了看王德发。
王德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王监丞多虑了。太子殿下是什么人?那是国之储君,东宫的产业,说到底也是朝廷的产业。陛下知道了,只会高兴,岂有怪罪之理?
这话,软中带硬,还扣了顶大帽子。
王泽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王大人说得在理。可臣毕竟是个直臣,这等大事,不敢擅自做主。不如这样,请王大人先将这些钱财带回东宫,容臣写份奏折,向陛下请示。陛下若准了,臣自然双手欢迎太子殿下入股。陛下若不准,臣也不敢违抗圣旨。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德发没料到他来这一手,脸色有些难看:王监丞,这就是不给太子殿下面子了?
臣不敢。王泽躬身,姿态放得很低,可话里的骨头,比谁都硬,臣只是不敢欺君。太子殿下的面子,臣要顾,可陛下的规矩,臣更不敢破。
两人四目相对,厅里的气氛瞬间凝滞。那些东宫的随从,手都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
僵持了片刻,王德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他一边笑一边摆手:好!好!不愧是陛下赏识的人,果然是铁骨铮铮的直臣!
他站起身,对那些随从道:都撤了撤了!把箱子都盖上,抬回去!
随从们面面相觑,可也不敢违抗,只好把箱子重新盖好,抬了出去。
王德发临走前,拍了拍王泽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王监丞,太子殿下没看错你。你这人,有风骨。殿下说了,入股的事儿,暂且不提。可明日承天门展示,殿下会亲自到场。到时候,还望王监丞,别让殿下失望。
说完,他扬长而去。
人走后,福伯才从屏风后转出来,脸色发白:少爷,您……您就这么把太子殿下的赏赐退回去了?这……这要是得罪了太子……
不得罪太子,就得得罪陛下。王泽坐回椅子上,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抿了一口,两害相权取其轻。陛下那边,我还能辩解。太子那边,我若是应了,就再也说不清楚了。
他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窗外。雪已经停了,可天还是阴沉沉的,像压了块巨石。
再说,他喃喃自语,太子这步棋,走得也忒急了些。他越是急,就越说明他心里没底。一个心里没底的储君,急着拉拢我这么个小小的监丞……这东宫的水,怕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话音未落,外头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来的是马周,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书,神色凝重。
监丞,收皂事宜办妥了。劣质肥皂共收得三千余块,都存放在城西的仓库里。另外,臣还查到一件事——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东宫的那位王德发,表面上是番署令,可实际上,他是太子妃的堂兄。他今日来,怕不是太子一个人的意思。
王泽闻言,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太子妃,姓什么来着?姓苏。苏家,虽不是五姓七望那样的顶级世家,可在关中也算得上是老牌贵族。太子这是在用东宫的名义,行世家之实啊!
好,好得很。王泽冷笑一声,一个个都耐不住性子了。正月十五还没到呢,就都跳出来了。
他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脑子转得飞快。太子这一步,看似是拉拢,实则是逼他站队。他若应了,就成了太子党,也成了世家党。他若不答应,就得罪了太子,日后东宫继位,他王泽的第一个死期就到了。
除非……
除非太子坐不稳那个位置!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王泽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赶紧压下这大逆不道的想法,可那念头就像一颗种子,一旦埋下了,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宾王兄,他忽然停下脚步,你回去准备准备,今晚咱们得去一趟程国公府。
现在?
对,现在。王泽披上外袍,有些事儿,得跟程叔叔当面合计合计。这盘棋,咱们不能光看着,得下场了。
夜色中,马车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王泽坐在车里,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还没写完的奏折。奏折的抬头,写的是臣王泽叩谢陛下隆恩……,可后头的内容,却被他改了一遍又一遍。
他知道,明天承天门展示之后,这份奏折递上去,他王泽的命运,就再也由不得自己了。
可那又如何?既然躲不开,那就迎上去。既然避不了,那就把这盘棋,下得更大一些!
马车在程府门前停下。王泽下车,抬头看了看那高悬的卢国公府四个大字,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夜风如刀,割在脸上生疼。可他的心,却是火热的。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他王泽,已经身处风暴中心,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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