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的风头出尽,王泽却不敢有半日懈怠。正月十六,百官尚休,他已将程处默、李思文、马周尽数召到渭南皂坊后院的暖厅——这里原是堆料的小仓,连夜改作议事密室,四壁以厚毡围了,炉火通红,外间休想听去半句。
炉上铜壶作响,壶嘴喷出的白雾与炭烟混在一起,把屋子熏得暖烘烘。王泽披着半旧棉袍,手里拿一根火钳,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炭块,似在盘算,又似在等人。
程处默先耐不住,地放下茶盏:泽弟,承天门这一炮,肥皂算是在天下面前挂号了。接下来怎么打?你画个道,哥哥我跟着冲便是!
李思文却摇扇轻笑:小公爷莫急。风头越劲,暗箭越毒。太子东宫、世家大族、皂荚行会——如今都盯在肥皂身上。咱们若再像先前那般横冲直撞,怕是要被群起而攻。
马周把一册薄薄账簿摊在案上,声音压得极低:昨日半日,坊前便来了三拨人——
第一拨,东宫典设局,借口调阅匠籍,把鲁大师傅等十几个熟手的名册誊了个遍;
第二拨,户部金部司,说要预核新税,把肥皂今年进项估到一万贯以上,话里话外,要咱们先缴押库钱
第三拨最稀奇——他抬眼扫视众人,是长孙相公府上的清客,递了帖子,请监丞后日过府品茗论道
程处默一听,虎目圆睁:呸!一个个都迫不及待来割肉!泽弟,你说,怎么回?
王泽把火钳往炉边一搁,掸了掸袖口炭灰,这才开口:回?自然要回,还得回得漂亮——既要让陛下看见咱们顾全大局,又要让对手伸出来的爪子挨烫。
他伸出两根手指:两件事,今晚就要办妥。
第一,——把承天门陛下赏赐的五百金、一百匹锦缎,一分不留,全数处置。
第二,——把肥皂核心工序,再往外挪三尺,挪到众目睽睽之下,却又叫外人摸不到根脉。
李思文眸光一闪:散财好解——明日一早,咱们就上奏,把五百金献作格物学堂基金,锦缎分赐工坊老匠,上上下下都沾皇恩,谁也挑不出刺。可怎么讲?真要把看家本事往外掏?
王泽含笑摇头:掏,但不全掏。我打算在蓝田县另设一处官督公坊,由将作监出面,肥皂工坊派工匠轮值,专做——去污力强,却不上香、不雕花,专供军伍、漕运、驿馆使用。如此一来,肥皂便分作两路:
一路是渭南伯府精皂,走高端,继续供京城达官贵人;
一路是官督公坊粗皂,走量,专供举国衙门、军营。
粗皂制法,咱们只公开七成:原料、器具、火候,都摆在明面;可最关键的碱纯提香型配,仍握在咱手心。外人看了,只道是肥皂易做,却不知好肥皂难成;朝廷得了税,军营得了用,百姓得了便宜,而咱们——他轻轻一笑,得了根基。
程处默听得热血沸腾,一拍大腿:高!如此一来,东宫再要入股,只能去啃官督公坊那三成微利;世家想仿制,做出的也是次等货,再坏不了咱们名声!
马周又提笔在簿上勾画:此事宜速。官督公坊的选址、工匠、银钱,三日内须定案,最好赶在正月二十前动工,如此方能抢在二月春漕前,趸出第一批粗皂,先占住漕运、军仓这两大桩。
李思文折扇一收,含笑点头:选址不难,蓝田封地内有处旧砖窑,临水、近官道,稍加修葺即可。工匠可从将作监借调三十名,再招本地流民五十,既解流民之困,又显咱们爱民之心。
王泽当即拍板:就这么办!明日一早,宾王兄随我上奏将作监,申请批文;小公爷去蓝田,会同县令丈量地界;思文兄负责草拟《官督肥皂公坊章程》,务必写得明明白白——凡工匠,日给米一升、钱三十文,伤病由坊内医馆诊治;凡流民,一经录用,即入匠籍,免三年徭役。总之一句话——
他目光灼灼,扫过三人:要让天下人看见,肥皂这桩生意,不只是赚钱,更是在给朝廷长脸、给百姓活路、给流民生机。谁再伸手来抢,便是与民争利、与军争用、与朝廷争颜面!
炉火一声,爆出几点火星,映得四人面庞通红。窗外,雪粒悄然飘落,衬得屋内热气腾腾。
程处默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泽弟放心,章程写好后,我亲自送去长孙相公府上,请他老人家。那老狐狸若敢刁难,我便将与民争利四个字,轻轻点给他听!
李思文亦笑:东宫若再派人来,咱们就把官督公坊的账簿往上一递——殿下请看,这是朝廷的账,与渭南伯府无关。让他们狗咬刺猬,无处下口!
马周合上账簿,长舒一口气:如此一来,肥皂双轨并行:高端精皂握于私,低端粗皂归于官;私坊养名,官坊取量;内可安陛下之心,外可塞群小之口。纵是风暴再起,也吹不动咱们根基了。
王泽举起酒盏,向三人一敬:诸位,承天门的鼓声,只是开场。咱们要把肥皂做成一艘大船,载着陛下、载着百姓、也载着咱们自己,驶向更远的海面。风高浪急,同舟共济!
同舟共济!三只酒盏撞在一处,清响如磬,震落梁上残雪。
窗外,雪越下越大;窗内,炉火越烧越旺。雪与火之间,四个年轻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映在墙上,像四柄即将出鞘的利剑,锋芒初露,寒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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