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寂静，落针可闻。霍仙姑和霍秀秀都在等待着张启明的回答。
只见张启明缓缓站起身，对着霍仙姑和霍秀秀，郑重地行了一礼。他的动作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多谢霍奶奶厚爱，多谢秀秀姑娘的青睐。”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然，“霍家底蕴深厚，秀秀姑娘聪慧美丽，性情真挚，能得姑娘如此情意，是张某的荣幸，心中亦是感念不已。”
听到这里，霍秀秀心中一甜，脸上的红晕更盛，以为事情成了大半。霍仙姑也微微颔首，觉得张启明态度诚恳，是个懂得感恩的。
然而，张启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低沉而坦诚：“只是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关乎秀秀姑娘终身幸福，晚辈不敢有丝毫欺瞒。实不相瞒，张某心中已有牵挂。恐…恐辜负仙姑美意，更恐耽误了秀秀姑娘的锦绣良缘。”
“已有牵挂”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猛地炸响在霍秀秀耳边！
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褪去，变得一片苍白。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启明，那双原本含着羞涩与期待的美眸，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失落和痛苦所充斥。绞着衣角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几乎微不可闻。
霍仙姑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眉头微微蹙起，但毕竟阅历深厚，并未立刻动怒，只是沉声道：“小友，此话何意？”
张启明心中叹息，知道这话说出来必定伤人，但他别无选择。他迎着霍秀秀那泫然欲泣的目光，硬着心肠，继续坦诚道：“晚辈在之前的冒险中，曾与一位女子相识于微末，并肩于生死之间，彼已有情谊牵绊。虽未来路漫漫，前程未卜，但既已许下承诺，便不能相负。此事，是张某对不住霍家，对不住秀秀姑娘的厚爱。”
他没有提及阿宁的名字和具体细节，但话语中的坚定与那份已然存在的“承诺”，却清晰地表达了他的立场。
“并肩生死，已有情谊，不能相负。”霍秀秀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她的心上。原来，自己的一片痴心，终究是错付了。原来，他早已心有所属。那自己这些日子的期盼、羞涩、暗自欢喜，又算什么？一场笑话吗？
巨大的委屈和心碎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看着张启明那张依旧俊朗，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的脸，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唇瓣泛白，几乎要咬出血来。她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身后的椅子都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秀秀……”霍仙姑担忧地唤了一声。
霍秀秀却恍若未闻，她深深地看了张启明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心碎、绝望和一丝被拒绝的难堪，随即猛地转身，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正厅，绣花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凌乱脚步声，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跳。
“秀秀姑娘！”张启明下意识地踏出一步，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颓然止住。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的，甚至可能是一种更大的伤害。他只能看着那道窈窕而悲伤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心中充满了无奈的歉意。
霍秀秀一路跑回自己的闺房，砰地一声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她将脸埋在膝盖里，压抑不住的呜咽声终于爆发出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房间里，只剩下她伤心欲绝的哭泣声，回荡在寂静的空气里。往日里与张启明相处的点点滴滴，此刻都化作了噬心的毒药，让她痛不欲生。
正厅内，气氛凝重。
霍仙姑沉默了片刻，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端起已经微凉的茶，轻轻呷了一口，方才长长叹了口气：“孽缘，真是孽缘啊！”
她放下茶盏，目光复杂地看着张启明，语气听不出是责怪还是感慨：“小友，你本可虚与委蛇，或者含糊其辞，先应下这门亲事，于我霍家，于你，眼下看来都有益处。但你却选择了最直接，也最伤人的方式坦诚相告。”
张启明躬身道：“晚辈愚钝，只知道真心不可欺，情债不能欠。秀秀姑娘值得更好的良人，晚辈若因贪图便利而欺瞒应允，他日真相大白，对秀秀姑娘的伤害只会更深。届时，晚辈无颜面对仙姑，更无颜面对自己的本心。”
霍仙姑凝视着他，久久不语。厅内再次陷入沉寂。
良久，霍仙姑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有一丝奇异的欣赏：“罢了，罢了啊！强扭的瓜不甜。你虽拒绝了亲事，伤了秀秀的心，但这份不欺暗室、不违本心的坦诚，反而让老身……更加高看你一眼。这世上，多得是见利忘义、左右逢源之辈，似你这般年纪，能在如此诱惑面前守住原则，明知会得罪我霍家依旧直言不讳……难得，实在难得。”
她摆了摆手：“此事容后再议吧。秀秀那边，需要时间。小友，你也先请回吧。”
“多谢仙姑体谅。今日之事，晚辈再次致歉，告辞。”张启明再次郑重行礼，然后转身，步履沉稳地离开了霍家正厅。
他知道，这次的拒绝，必然会带来一些波折，霍秀秀短时间内恐怕难以释怀。但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武道修行，修的不仅是力，更是心。心若不诚，念头不通达，如何能攀登更高境界？如何能面对未来更大的风浪？
对阿宁的责任，对自己的原则，让他做出了这个艰难却正确的决定。而霍仙姑最后的反应，也让他明白，真正的尊重，有时候恰恰来自于这种不留余地的坦诚。
阳光洒在他离去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坚定而孤独。情感的路上，他已然做出了选择，那么接下来，便是沿着这条选定的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前方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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