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睁眼
洞口那片浓稠的黑暗彻底沸腾了！暗红的凶光疯狂闪烁，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在狭小的洞口横冲直撞，发出无声却震得石壁簌簌落尘的尖啸！它死死“盯”着洞窟深处，那翻腾的黑暗里，透出前所未有的狂暴和……一丝被冒犯的惊惧。
它在怕玄微道主身上正在融化的冰？
石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脏骤停，背死死抵住冰冷的石壁，一动不敢动。他顺着那凶光的方向，猛地扭头看向洞窟深处。
玄微道主残躯上覆盖的薄冰，融化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了！不再是之前那种慢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湿润，而是像被无形的火焰炙烤着，冰层表面迅速泛起密集的水珠，水珠汇聚成细流，沿着干瘪躯体的轮廓急促地向下流淌。
覆盖在薄冰下的青黑色皮肤，大片大片地暴露出来。那是一种死寂的、毫无光泽的青黑，像埋了千年的青铜，又像冻僵的尸体，散发着比洞窟本身更刺骨的寒意。
石头看得头皮发麻。冰融得越快，洞口那暗红凶光的躁动就越疯狂。它不敢冲进来，只能在那片黑暗里徒劳地咆哮、冲撞，将毁灭的气息搅得如同实质的风暴，刮得洞口碎石簌簌滚落。
就在这时，石头右腿深处那股盘踞的冰冷死寂，毫无征兆地猛地一颤！
不是之前那种被意志压制下的蛰伏，而是一种……被什么东西强烈吸引、或者强烈排斥的剧烈震颤！仿佛他腿骨里沉睡的怪物，被外面正在融化的冰层惊醒了！
一股比之前更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腿骨深处炸开，顺着脊椎直冲头顶！石头闷哼一声，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那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留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感，仿佛他腿里的怪物正在不安地躁动，隔着皮肉和骨头，与那具正在“解冻”的尸体产生着某种诡异的共鸣！
他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腿。膝盖上方那个狰狞的伤口里，原本只是丝丝缕缕渗出的粘稠黑气，此刻像是受到了刺激，猛地变得浓郁起来！一缕缕黑气如同活物般剧烈扭动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深处钻出，又飞快地被吸回去，像是在进行某种急促的呼吸！
伤口周围灰白皮肉下，那几道蛛网般的黑色纹路，颜色也骤然加深，如同墨线勒入皮肉，并且……开始极其缓慢地，向四周蔓延！
石头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刚刚才勉强压制住的东西，因为玄微道主身上冰层的加速融化，失控了！他拼命集中精神，试图再次用意志去压制腿里那股躁动的冰冷力量。
停下！回去！
他在心里无声地咆哮。回应他的，是腿骨深处一阵更剧烈的、带着抗拒意味的震颤！那股冰冷死寂的力量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像是被他的意志激怒了，猛地向外一冲！
“呃！”石头一声痛哼，感觉整条右腿的骨头像是被无数冰针狠狠扎穿！那几道蛛网般的黑纹，蔓延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一丝！
完了！压制不住了！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他眼睁睁看着腿上的黑纹蔓延，看着洞口那暗红凶光因玄微道主冰层融化而陷入狂暴，感觉自己像被两股毁灭性的力量夹在中间，随时会被碾得粉碎。
玄微道主身上的冰层融化的速度越来越快。覆盖在头颅和胸腹部位的薄冰已经彻底消失，露出下面完整的、死寂的青黑色皮肤。融化的冰水顺着干瘪的躯体流淌下来，在冰冷的地面上积起一小滩浑浊的水渍。
当最后一点薄冰从玄微道主低垂的头颅上滑落时——
洞口那疯狂闪烁、咆哮冲撞的暗红凶光，猛地一滞！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所有的狂暴和尖啸瞬间消失！那片翻腾的浓稠黑暗凝固了，只剩下那点暗红的光芒，死死地“盯”着洞窟深处，光芒剧烈地颤抖着，透出一种近乎实质的……恐惧！
石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死寂惊住了。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向玄微道主。
那具覆盖着死寂青黑色皮肤的干瘪残躯，依旧保持着盘坐低头的姿势。融化的冰水从它稀疏枯槁的头发上滴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在死寂的洞窟里显得格外清晰。
然后，那颗低垂的、覆盖着青黑色死皮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覆盖在头颅上的稀疏枯发向两边滑落，露出了下面……
一双眼睛。
那不是活人的眼睛。眼眶深陷，眼珠是一种浑浊的、毫无生气的灰白色，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的玻璃。没有瞳孔，没有光泽，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可就是这样一双死寂的灰白眼珠，此刻正缓缓转动着，最终……定格在瘫坐在石壁下、浑身僵硬的石头身上。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冰冷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洞窟。比石头腿里的寒意更深沉，比洞口那暗红凶光的毁灭气息更古老、更纯粹。
石头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了。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能僵直地坐在那里，与那双死寂的灰白眼珠……对视。
一个干涩、沙哑，仿佛两块冰碴在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石头的脑海里响起：
“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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