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的秋天来得特别早,才九月中旬,秦海怡就已经穿上了薄毛衣。那天晚上下着小雨,她刚洗完澡,正坐在沙发上看最新一期的《法医学杂志》,电话铃声突兀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秦法医,城东老区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情况...有点特殊。电话那头是值班的小陈,声音里透着不寻常的紧张。
秦海怡皱了皱眉,把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挽起:有多特殊?
报案人说...死者像是被吓死的。
秦海怡的手指在电话线上轻轻敲打了两下:地址发我,二十分钟到。
挂断电话后,她迅速换上工作服,抓起工具箱冲出门去。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刺骨,但比起这个,更让她在意的是被吓死这个说法。在法医的职业生涯中,她见过各种离奇的死因,但真正被吓死的案例少之又少——那需要极端的恐惧导致心脏骤停,而人类的大脑通常会在极度恐惧时启动保护机制,使人昏厥而非死亡。
案发现场是城东一栋老旧的公寓楼,楼道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墙皮剥落,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陈旧气息。三楼的一户门前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名警察在门口低声交谈。
秦法医,您来了。一个年轻的警员迎上来,脸色有些发白,在里面...您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秦海怡点点头,戴上橡胶手套和口罩,迈步进入房间。公寓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收拾得很整洁,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腥味,不是血腥,更像是...铜锈的味道。
客厅里,死者仰面倒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秦海怡蹲下身,仔细观察这个名叫张丽珍的女人。死者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家居服,面部表情扭曲到了几乎非人的程度——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扩散到几乎填满整个虹膜,嘴巴大张,仿佛在无声地尖叫。她的双手呈爪状僵在胸前,像是要推开什么可怕的东西。
死亡时间大概在今晚七点到九点之间。秦海怡轻声自语,小心地检查死者的颈部、手腕等部位,没有明显外伤,没有挣扎痕迹...
她轻轻翻开死者的眼睑,发现结膜下有密集的出血点——这是极度恐惧的典型表现。当她的手指触碰到死者皮肤时,一股异常的冰凉感让她不由得缩了缩手。按理说,死亡不久的人体不该这么冷。
怎么样?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秦海怡回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穿着深色风衣,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前,眼神锐利如鹰隼。
王队。旁边的警员立刻站直了身子。
秦海怡站起身,摘下一只手套伸出手:秦海怡,市局法医。你是?
王智辉,刑侦大队。男人简短地握了握她的手,手掌粗糙而温暖,听说这案子有点邪门,过来看看。
秦海怡注意到他说话时眉头微蹙,目光在房间各处快速扫视,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刑警。
初步观察,死者确实呈现恐惧致死的特征。秦海怡转向尸体,但具体原因还需要进一步尸检。
王智辉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死者的脸,突然问道:你觉不觉得,她像是在镜子前被吓死的?
秦海怡一愣:什么意思?
王智辉指向死者的眼睛:她的瞳孔放大程度异常,而且视线方向——他站起身,顺着死者瞪视的方向看去,像是正对着什么反光物体。
秦海怡这才注意到,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一面普通的方形镜子,但镜面已经碎裂,裂纹呈放射状,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击碎。
报案人是谁?王智辉转向一旁的警员。
是死者的邻居,住在对门的李阿姨。她说晚上听到一声尖叫,过来敲门没人应,看到门没锁严实,推门进来就发现...这样了。
王智辉点点头,开始在房间里走动观察。秦海怡继续检查尸体,当她轻轻抬起死者的头部时,发现后脑勺有一小块淤青。
这里有轻微撞击伤,她指着说,可能是倒地时磕到的。
王智辉走过来看了一眼,突然蹲下身,从沙发底下拖出一个东西:看看这个。
那是一个用黑布包裹的长方形物体。王智辉小心地揭开黑布,露出一面古旧的铜镜。镜面已经氧化发黑,但边缘精美的花纹依然清晰可见,镜框上刻着繁复的云纹和一些难以辨认的符号。
这镜子...秦海怡伸手想接过来,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镜面的瞬间感到一阵刺痛,像是被静电打到一般缩回了手。
王智辉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反应:怎么了?
没什么,静电吧。秦海怡摇摇头,但心里却升起一丝不安。她再次尝试触碰铜镜,这次更加小心,终于将它拿在手中。镜面冰凉得不正常,即使在这样潮湿的夜晚也不该如此冰冷。
她翻转镜子,发现背面刻着三个小字:见真我。
这镜子不是现代工艺品,秦海怡判断道,至少是民国时期的东西,可能更早。死者为什么会有这样一面古董镜?
王智辉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搜寻其他线索。秦海怡则将铜镜小心地放入证物袋,继续检查尸体。当她解开死者的衣领时,发现死者胸口有一块奇怪的红色印记,形状不规则,像是...一个手印。
王队,过来看这个。她呼唤道。
王智辉快步走来,俯身查看:淤血?
不像普通的淤血,秦海怡用手指轻轻按压,颜色太均匀,而且...她突然停住了,因为就在她按压的瞬间,那红色印记似乎变得更鲜明了一些。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困惑。
先带回局里详细检查吧。王智辉最终说道,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秦海怡点点头,开始协助现场的技术人员将尸体装入裹尸袋。就在他们抬起尸体的瞬间,房间里的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
怎么回事?有人惊呼。
黑暗中,秦海怡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铜镜,镜面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几乎要松手。
备用照明!王智辉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几束手电筒的光束亮起,秦海怡看到王智辉正站在电灯开关旁,神色凝重。灯光很快恢复,但那股寒意却久久不散。
电压不稳,老房子常有的事。一个警员试图解释,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
现场勘查继续进行,秦海怡在死者的床头柜发现了一本日记。她翻开最后一页,上面写着日期就是今天,只有一行字:镜子里的不是我。
字迹潦草颤抖,与前面工整的笔迹形成鲜明对比。
王队,这个你得看看。她将日记递给王智辉。
王智辉接过日记,快速浏览了几页,眉头越皱越紧:死者最近一周的日记里多次提到做噩梦,梦见一面镜子,还有...一个叫的人。
小林?是亲戚还是朋友?
不清楚,但看起来不像。王智辉翻到前一页,这里写着小林又来了,从镜子里看着我,他说我欠他的
秦海怡感到一阵恶寒:听起来像是...幻觉?
或者是精神疾病发作。王智辉合上日记,但无论如何,我们需要查清这个是谁。
尸体被运走后,秦海怡和王智辉留在现场做最后的检查。雨声渐大,敲打着窗户,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
你不觉得这案子有点...秦海怡斟酌着用词,超出常理吗?
王智辉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视她的眼睛:你是法医,应该相信科学。所有看似超自然的现象,最终都会有合理的解释。
科学也有解释不了的东西。秦海怡轻声说,目光落在那面被装入证物袋的铜镜上。
王智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沉默了片刻:明天尸检后我们再详谈。无论这案子多离奇,我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离开现场时,雨已经小了,但夜风更冷。秦海怡抱着装有铜镜的证物箱走向自己的车,突然感到背后有一道视线。她猛地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楼道和摇曳的树影。
然而,就在她转回身的瞬间,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三楼窗户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苍白的面孔,黑洞般的眼睛,正透过雨帘凝视着她。
秦海怡的心跳骤然加速,但当她再次抬头确认时,窗户后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被风吹动的窗帘。
太累了...她自言自语,却无法说服自己那只是错觉。
第二天清晨,秦海怡早早来到解剖室。张丽珍的尸体已经放在不锈钢解剖台上,苍白得如同蜡像。她戴上手套和口罩,打开录音设备,开始详细的外部检查。
死者女性,40岁左右,身高约162厘米,体重估计50公斤...她一边检查一边录音,体表无明显外伤,仅后枕部有1.5厘米直径的皮下出血...
当她检查到死者胸口那个红色手印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明亮的解剖灯下,那印记竟然比昨晚更加鲜红,形状也更加清晰,五指分明,甚至能看到指甲的轮廓。
秦海怡深吸一口气,拿起相机拍下这一异常现象。就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解剖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温度骤降,她呼出的气在空气中形成白雾。
电路问题?她试图用理性解释,但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灯光稳定后,秦海怡继续进行解剖。当她打开死者的胸腔时,发现心脏呈现出典型的应激性心肌病特征——心脏扩大,心肌纤维撕裂。这是极度恐惧导致肾上腺素激增,最终引发心脏骤停的明确证据。
死因确认:急性心因性心脏衰竭。她对着录音设备说道,声音比平时更加干涩。
就在她准备缝合尸体时,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王智辉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查到了,他直接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寻常的紧绷,张丽珍二十年前是市立医院精神科的护士。
秦海怡停下手中的工作:精神科?这有什么特别的?
王智辉走近,将文件递给她:二十年前,那家医院精神科发生了一场大火,死了七个病人。而张丽珍,是当晚的值班护士。
秦海怡翻阅文件,看到一份泛黄的新闻报道复印件,上面有一张模糊的合影,年轻的张丽珍站在一群穿白大褂的人中间。报道提到火灾原因不明,但有传言说是电路老化引起的。
这和她的死有什么关系?秦海怡问道。
王智辉指了指文件最后一页:火灾死亡名单中,有一个病人叫林小川,17岁,入院诊断是妄想型精神分裂症,症状包括...坚信镜子里的不是自己的倒影。
秦海怡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小林...
而且,王智辉的声音更低了,火灾当晚,据幸存者回忆,林小川是被单独关在隔离室的,因为他又发作了,一直尖叫着说镜子要出来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解剖室里只有排风扇的嗡嗡声。
你觉得...这是巧合吗?秦海怡最终问道。
王智辉的表情异常严肃:我不信鬼神,但我也知道,有些案子不能只用常理解释。那面铜镜检测过了吗?
还没来得及,我打算下午...
秦海怡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王智辉接起墙上的内线电话,听了几句后脸色骤变。
证物室出事了,他挂断电话,声音紧绷,那面铜镜...自己碎了。
破碎的镜像
秦海怡跟着王智辉快步穿过市局长长的走廊,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证物室在二楼尽头,门口已经围了几个警员,神色各异——有的困惑,有的不安,还有的明显在害怕。
怎么回事?王智辉的声音像刀一样切开嘈杂的议论。
证物室管理员老周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王队,我发誓没人进去过。我一直在门口坐着,连厕所都没去。
监控呢?
看了,什么都没拍到。老周指了指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就在十分钟前,监控画面突然雪花了一下,等恢复时,那面镜子就已经...
秦海怡不等他说完,径直走进证物室。铜镜被单独放在一个塑料托盘里,此刻镜面已经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但诡异的是,裂纹全部从镜面中心向外辐射,就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击碎一样——与死者家中那面破碎的普通镜子如出一辙。
这不可能...她低声自语,戴上手套小心地拿起一块碎片。镜面冰凉刺骨,即使隔着橡胶手套也能感觉到那股异常的寒意。
王智辉跟了进来,眉头紧锁:技术科的人来看过了吗?
刚打电话,他们马上到。老周站在门口,似乎不敢踏进房间,王队,这案子是不是有点...邪门?
少胡说八道。王智辉呵斥道,但秦海怡注意到他的手指在证物袋上无意识地敲打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技术科的小李很快赶到,带着各种检测设备。秦海怡退到一旁,目光却无法从那些镜片碎片上移开。裂纹的纹路太过规律,简直像是精心设计的图案...
秦法医?王智辉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我们出去说。
走廊拐角处有一间小会议室,王智辉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想了想又塞了回去。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压低声音,两起镜子破碎事件,同样的放射状裂纹,而且都是在没人接触的情况下发生的。
秦海怡靠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口袋里的笔:从物理学角度,玻璃确实可能因为内部应力不均而自裂,但两起事件在同一案件中接连发生...概率太低。
除非不是巧合。王智辉的目光锐利,你相信有超自然力量吗?
这个问题从他口中问出显得格外突兀。秦海怡抬头看他,发现这个一向理性冷静的刑警队长眼中竟有一丝罕见的动摇。
作为法医,我相信证据。她谨慎地回答,但有些现象...目前的科学确实无法解释。
王智辉沉默片刻,突然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我查了二十年前那场火灾的详细资料。官方报告说是电路短路引起,但有几点很可疑。
秦海怡接过文件夹,里面是几份泛黄的文件复印件和剪报。一张黑白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年轻的张丽珍站在一群医护人员中间,背景是市立医院精神科的牌子。照片角落里,一个瘦削的男孩侧身站着,只露出半边苍白的脸和一双大得异常的眼睛。
这是...?
林小川,火灾遇难者之一。王智辉指着那个男孩,入院记录显示他患有严重的妄想症,总说镜子里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另一个人。火灾当晚,他被单独关在隔离室,因为他又发作了,不停尖叫说镜子要出来了
秦海怡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这和铜镜上的见真我有什么联系吗?
也许。王智辉翻开另一页,是一份残缺的病历记录,林小川入院前是个普通高中生,成绩优异。发病前一周,他在古董市场买了一面旧铜镜,之后就开始出现幻觉。
秦海怡猛地抬头:同一面镜子?
不确定,但描述很像。王智辉指着一段模糊的文字,这里提到病人声称铜镜会显示真实的世界,而普通镜子只显示假象
会议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两人同时抬头。秦海怡发现王智辉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你还好吗?她问道。
王智辉摇摇头,突然拉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附近一块暗红色的印记——形状像一个模糊的手印。
今早发现的,他的声音沙哑,不痛不痒,但洗不掉。
秦海怡倒吸一口冷气:和死者胸口的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恐惧。
我们需要找到那面铜镜的来历。秦海怡迅速恢复专业态度,如果它真的和林小川有关,也许能解释为什么张丽珍会...
被吓死?王智辉苦笑一声,整理好衣领,我已经派人去查古董市场的记录了,但二十年前的事,希望渺茫。
还有一个线索。秦海怡想起什么,张丽珍的日记里提到小林说欠他的,如果林小川真的在火灾中丧生,张丽珍作为值班护士,会不会有什么责任?
王智辉眼睛一亮:你是说医疗事故?或者更严重...走,去医院。
市立医院精神科已经搬到了新建的住院大楼,但档案室还在老楼地下室。潮湿的霉味和消毒水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老管理员推了推老花镜,听完他们的来意后摇了摇头。
二十年前的档案?大部分都在火灾中烧毁了,剩下的...他指了指角落里几个满是灰尘的纸箱,都在那儿了。
秦海怡和王智辉花了整整三个小时翻阅残缺不全的记录。就在他们几乎要放弃时,秦海怡在一本烧焦边缘的值班日志中发现了一段被水渍模糊的文字:
夜班,林小川病情恶化,坚持要镜子...张护士拒绝并注射镇静剂...凌晨2:15,电路起火...
字迹到这里就难以辨认了,但页边有一行小字,似乎是后来添加的:他不该被关在那里。
这是什么意思?秦海怡指着那行小字。
王智辉凑近看了看:笔迹和正文不同,可能是事后调查时加的。他翻到日志封面,这是护士长的值班记录,不是张丽珍的。
也就是说,当晚可能有违规操作...秦海怡若有所思,林小川被不当关押?或者用药过量?
王智辉正要回答,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接完电话后,他的表情更加凝重。
张丽珍的邻居李阿姨死了,他简短地说,同样的死状——被吓死的。
李阿姨的公寓就在张丽珍对门,布置简单得像时间停滞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老人倒在厨房地板上,面容扭曲,眼睛大睁,双手举在面前呈防御姿态——和张丽珍如出一辙。
秦海怡蹲下身检查尸体: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小时,同样没有外伤...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在李阿姨僵直的手指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王智辉小心地取出来,是一张集体照——医院工作人员和病人在花园里的合影。照片中央是年轻的张丽珍和几个护士,而角落里,李阿姨穿着护工制服,正扭头看向镜头外。
她也是医院的员工...秦海怡低声说。
王智辉翻转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写着日期和一行字:愿上帝宽恕我们。
这不是巧合。王智辉的声音低沉,有人在清算旧账。
或者...某种力量。秦海怡补充道,目光落在厨房墙上的小镜子上——镜面完好无损,但当她靠近时,镜中她的倒影似乎模糊了一瞬,就像信号不良的电视机画面。
回市局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雨又开始下了,敲打在车窗上形成蜿蜒的水痕。秦海怡盯着窗外模糊的街景,思绪却飘回那面破碎的铜镜。
王队,她突然开口,你刚才说你派人去查古董市场的记录?
嗯,但二十年前的交易,很难有存档。
不一定需要官方记录。秦海怡转向他,那种特殊的东西,卖家会有印象。铜镜上有些特殊纹路,我拍了照片。
她从包里取出照片递给王智辉。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接过照片扫了一眼,突然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
怎么了?秦海怡差点撞上挡风玻璃。
王智辉没回答,而是死死盯着照片,脸色变得煞白:这些纹路...我见过。
他从钱包深处抽出一张折叠得很小的老照片,小心翼翼地展开。照片上是一个小男孩站在古董店门前,手里捧着一面铜镜,镜面上的花纹与案发现场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我八岁时的照片,王智辉的声音异常干涩,那家店就在我小时候住的巷子里。
秦海怡震惊地看着他:你是说...?
我不记得这面镜子了,但这家店...王智辉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模糊的店名,明镜轩,老板是个古怪的老头,我们小孩都怕他。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更奇怪的是,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这面镜子...镜子里的人不是我。
秦海怡感到一阵寒意窜上脊背。她想起铜镜背面那三个字:见真我。
我们现在就去那家店。她说。
根据王智辉模糊的记忆,明镜轩应该在他小时候住的城西老街一带。二十年过去,那片区域已经拆迁重建,但王智辉坚持先去碰碰运气。
雨越下越大,老街的青石板路湿滑反光。两人撑着伞走过一排排改建的店铺,王智辉不时停下辨认方向。
应该就在这附近...他喃喃自语,突然在一家卖香烛纸钱的小店前停下,就是这里!虽然招牌换了,但这个门廊和石阶没变。
店内昏暗拥挤,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霉味。柜台后坐着个戴老花镜的干瘦老头,正用鸡毛掸子清理一尊佛像。
请问,王智辉出示警官证,这里以前是明镜轩古董店吗?
老头的手停顿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镜片后打量着他们:明镜轩?二十年前就关张了。你们找周老板?
他还在这附近吗?秦海怡问道。
老头怪笑一声,露出几颗黄牙:早死啦,坟头草都三尺高了。他眯起眼,你们为啥打听这个?
王智辉拿出铜镜的照片:我们想了解这面镜子的来历。
老头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像被烫到一样把照片扔回柜台上:这东西不吉利!周老头就是因为它死的!
秦海怡和王智辉交换了一个眼神:能详细说说吗?
老头四下张望,压低声音:那镜子邪门得很,据说能照出人心里最脏的东西。周老头收了它没多久就开始胡言乱语,说镜子里有人跟他说话...最后一天晚上,邻居听见他惨叫,冲进去时,发现他死在自己店里,脸都吓歪了——就跟你照片上这镜子旁边那女人一样。
秦海怡心头一震:您怎么知道照片上有人?
老头一愣,低头再看照片:这不明明有...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照片上只有铜镜的特写,根本没有张丽珍的身影。
老头的手开始发抖:你们走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智辉还想追问,秦海怡轻轻拉住他,从包里取出那张医院合影:您认识这两个人吗?
老头勉强看了一眼,突然瞪大眼睛:这...这是周老头的儿子!
什么?王智辉一把抓过照片,哪个?
老头颤抖的手指指向照片角落——那个只露出半边脸的瘦削男孩,林小川。
周老头儿子从小有病,后来送去医院...再后来医院着火,孩子没了,周老头就疯了。老头摇着头,造孽啊...
离开小店后,雨已经停了,但天色更暗。秦海怡和王智辉站在湿漉漉的街头,都被这个意外发现震惊得说不出话。
所以林小川是古董店老板的儿子...秦海怡梳理着线索,他发病前接触过那面铜镜,入院后死亡,现在铜镜又出现,与之相关的人接连被吓死...
像是某种复仇。王智辉低声说,下意识摸了摸锁骨处的红印,问题是,为什么是现在?铜镜这二十年在哪里?为什么会出现在张丽珍家里?
秦海怡正想回答,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接完电话后,她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证物室又出事了,她声音发紧,老周说...那些铜镜碎片自己拼合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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