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更紧了,风卷着冰碴子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我站在演武场边上,脚下的青石台阶早被雪埋得严严实实。往北看,路早就没了影,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我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麒麟纹身。那东西还在发烫,一股热流顺着血脉往头顶窜,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我身子里醒过来了。袖口上用银线绣的八卦阵微微发颤,压着那股子往经络里钻的寒气。
往前挪了三步,我在一棵老松树底下停住脚。树干上刻着一道斜痕,是三天前留下的记号。手指头刚碰上去,发丘指就起了反应——刀口新旧交错,原本的“Z”字形被人重新划过,痕迹扭成了螺旋状,一圈一圈往上绕,直指林子深处。
这绝不是天然形成的。
我咬破指尖,往刀痕边上抹了滴血。麒麟血刚沾上木头,就泛起了蓝汪汪的光。光影晃动间,显出个模糊的影子:肩膀宽,身子壮,右胳膊粗得像铸铁,袖子胀鼓鼓的,明显不是肉长的。
张远山。
血光散尽,林子里静得只剩下风嚎。我知道他在等我,也知道这条路通到哪儿——北边的断崖。那儿没有退路,只有深渊和风雪。
我没回头。
抓着树干,我开始往上爬。这棵老树高得戳天,枝枝杈杈交错着,正好藏身。刚踩上第二根横枝,头顶的雪突然塌了下来,七支青铜箭破空而至,呈扇形封死了所有躲闪的角度。箭头发着绿光,落点刁钻,分明是冲着喉咙、心口、眼珠子来的。
瞳孔一缩,血光在眼底闪过。我瞬间卸了力道,脊椎像蛇一样扭动,缩骨功催到极致,整个人贴进树干的凹坑里。七支箭擦着衣服过去,钉进下面的雪地,发出“嗤嗤”的响声,雪层飞快地腐蚀,冒起呛人的青烟。
借着蹬地的劲儿翻身落地,我顺手抠起一块冻硬的石片,反手砸向树冠最密的地方。石片撞断枯枝,惊起一群飞鸟,同时一道灰影在枝叶间一闪而过。
我站稳身子,黑金古刀还插在鞘里,可手心已经感觉到它在颤。不是警告,是感应——它认出了那个气息。
树顶上传来低笑,沙哑得像是锈铁磨擦。
“张家最后的纯血……等你很久了。”
声音落下,一支粗壮的青铜弩箭从上面直射下来,插进雪地。我侧身让过,箭尾还在嗡嗡作响。再抬头时,那人已经站在最高的枝头上,披着厚斗篷,右胳膊闪着金属的冷光,正是被炼成尸煞的张远山。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左眼的翡翠瞳孔幽幽发亮,手里端着一架连发弩,弩机上刻满了符咒,一看就不是寻常物件。
我没动。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这片林子里每棵树都可能是陷阱,每道刀痕都是诱饵。可我已经走到这儿,停不下来了。
“你逃不出‘门’的感应。”我开口,声音不大,却穿过风雪飘过去。
话音刚落,身子里的麒麟血猛地烧起来,一股热流从心口炸开,窜向四肢百骸。黑金古刀在鞘里低鸣,不再是震动,而是像回应似的发出吟啸。我右手慢慢抚过刀柄,感受着那股共鸣越来越强。
刹那间,脚下的老树皮裂开细纹,无数暗金色的刻痕浮现出来,顺着树干盘旋上升,组成一层叠一层的符文阵列。这些符文不是人刻的,而是深深嵌在木头里,年代久远,只有靠近纯血守门人时才会显现。
这是“活界桩”。
张家老祖宗布下的封印节点,用千年古木做根基,镇着邪祟的路。它们散在通往“门”的必经之路上,平时藏着不露相,一旦被血脉唤醒,就会标出真正的方位。
张远山低头看着树身上浮现的符文,翡翠瞳孔猛地一缩。他显然没想到这棵树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他动了。
右胳膊抬起,青铜义肢发出齿轮咬合的闷响,弩机重新上弦。这一次,五支箭同时对准我的要害。
我没拔刀。
眼睛盯着他右臂连接处的缝——那里有一道细裂痕,像是被重物砸过。族老会的密档里提过,张远山叛逃那天,想强行打开地穴封印,结果被反震力碎了右臂,后来才换上青铜义肢。
那道伤,到现在也没好利索。
风更急了,刮得树枝乱晃。张远山站在高处,影子被雪花割裂又拼凑。他忽然抬手,扯下了兜帽。
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和我有七分像,却透着死气。嘴角扯出个僵硬的笑。
“你以为就你被选中了?”他声音低沉,“我也当过守门人的候选。可他们说我家血脉不纯,要拿我祭‘门’。”
说这话时,左手慢慢摸向腰间。那儿拴着一封没寄出去的家书,纸角都发黑了。
我没接话。
他知道我用不着接话。
可他还是说了下去:“张怀礼答应我,只要帮我找回儿子……他就让我重新做人。”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眼神忽然浑浊起来:“可那天晚上,他把我推进血池,用我的骨头做了钥匙。”
声音开始发抖,像是记忆正在撕扯这具被炼化的身体。
我抓住这瞬间的迟疑,右脚轻轻往前滑了半寸。鞋底碾碎一块冰壳,发出细微的脆响。
张远山猛地抬头,翡翠瞳孔重新聚焦。
“你没资格说这个。”我终于开口,“你早就不算人了。”
他冷笑一声,手指扣上弩机扳机。
就在这时候,整棵老树突然剧烈摇晃,符文光芒暴涨。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地底涌起,顺着树干冲上天。风雪被推出一圈真空地带。
张远山站不稳当,身子晃了晃。
机会。
我拔刀。
黑金古刀出鞘不过三寸,刀锋还没全亮出来,可那股阴邪之气已经被逼退。张远山右臂的青铜义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符咒纹路开始剥落。
他吼了一嗓子,五支箭齐射而出。
我屈膝跃起,贴着树干腾挪闪避,刀光在半空划出弧线。头一箭被斩断,第二箭擦肩而过,第三箭扎进左肩外侧的衣料,把我带偏半步。
第四箭直奔面门。
我偏头躲过,箭矢擦着耳朵飞过去,削断一缕头发。
第五箭……
还没射出来,树干突然断了。
整棵古树从中间裂开,符文崩碎,火苗从里头喷涌而出。一股热浪把我掀飞出去,重重摔在雪地里。
我撑起身子,抬头看。
那棵树已经烧起来了,火焰裹着符文碎片往天上窜,映红了半边天。张远山站在残枝上,斗篷被风吹得猎猎响,右胳膊冒着黑烟,明显伤得不轻。
他低头看我,翡翠瞳孔里烧着怨毒。
“你还记不记得?”他突然问,“你娘叫什么名字?”
我攥紧刀柄,指关节发白。
他笑了,笑声混着风雪砸下来。
“她咽气前喊的就是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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