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刚搭上那根垂下来的青铜链子,暗流猛地一卷,人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连人带怀里那口棺材,一起被砸进了岩层裂缝里。下坠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后背重重磕在斜坡上,震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右肩那道老伤口“嗤啦”一下又裂开了,温热的血顺着衣角往下淌,滴进石缝,洇开一小片暗红。我蜷起身子顺势滚落,把青铜棺死死护在胸前,脚下终于踩到了碎石堆积的谷底。
头顶只剩一线天光,前后都被巨大的岩石堵得死死的,这峡谷窄得像是被刀硬生生劈出来的。耳朵里还响着水声,却不是暗河那种奔涌,而是从极高处一滴、一滴砸下来的冷响,敲在铁锈色的岩石上,空旷得让人心里发毛。
我没急着起来。
发丘指贴着地面飞快地扫过,地底传来极其细微的颤动,不是塌方后的余波,倒像是某种庞大机关刚刚运行过后残留的嗡鸣。指尖划过几道深刻的痕迹,那符文的走势跟族里记载的“锁脉阵”有七八分像,偏偏又多出来三道逆向的回环——这是被人改过的死局,专为困杀闯进来的人准备的。
脖子下面的麒麟纹身毫无征兆地烫了起来。
血流过那块皮肤,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意,不是警告,倒像是……共鸣。眼前猛地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月光底下两条人影对峙,刀光一闪,其中一人反手一刀割在自己左肩靠近锁骨的地方,血泼洒到一面巨大的岩壁上,整块岩石轰然中分,露出后面黑黢黢的通道。那伤口的位置,和张雪刃当年被捅穿的地方,一分一毫都不差。
这不是预感。
是烙印在血里的记忆。不知道哪一代的先祖,就是在这儿,用血开了这道门,那是他临死前最后的景象。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踩在崖壁开凿的石阶上,整齐得吓人,一下一下像敲在人心口。二十个人,分开站在两侧高崖上,灰袍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都戴着遮得严严实实的面具,手里清一色提着带钩的青铜锁链。他们没立刻扑上来,只是不紧不慢地压过来,把能退的路全给堵死了。
张远山站在东边崖顶,那只青铜打的手臂在微弱的光下泛着青黑色的冷光。他没吭声,只是把手里那根权杖往地上一顿,地面随之轻轻一颤,像个信号。
我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
第一波攻击来得又快又狠。锁链像一群活蛇似的从四面八方腾空卷来,铁钩子专挑关节、脚踝这些地方下手,还有好几根阴险地绕到身后,直取脖子。我吸了口气,缩骨侧身,脊椎像没了骨头似的拧转,险险避开主要那几道,但左腿外侧还是被刮了一下,冲锋衣立刻撕开一道口子,皮肉翻卷,血马上就涌了出来。
紧跟着,高处飘下来绿色的烟雾。
迷烟弹炸开,毒雾顺着风弥漫开来。我屏住呼吸往后靠,脊背抵住冰冷的岩壁,可肩伤失血加上之前在水里耗得太狠,体力已经见了底。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心跳的“咚咚”声。
不能倒在这儿。
舌尖猛地一痛,是咬破了提神。我抬手抹掉嘴角的血,反手就把血甩向面前那块巨大的岩石。麒麟血一沾上石面,立刻洇开一片赤红,原本严丝合缝的岩壁上,竟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刻痕——正中间一个逆着的八卦阵眼,八方嵌满了扭曲的符线,跟记忆里那道封印之门一模一样。
只有最纯粹的血,才能把它叫醒。
我没犹豫。
右手反握着黑金古刀,刀尖抵住左肩。那儿曾经是族纹的位置,也是当年母亲亲手刺穿血脉的地方。刀刃往里一送,皮肤割开,血珠子冒出来,顺着肌肉纹理往下淌,滴答,落在岩石阵眼的正中心。
嗡——
整块巨石发出沉闷的低鸣,裂缝从中心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一道窄得只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石门,缓缓打开,里面黑得像个无底洞。阴风从里面倒卷出来,呼的一下,把崖上插着的火把全吹灭了。灰袍死士的阵脚有点乱,有人失声喊出来:“门开了!”
张远山脸色一变,权杖重重砸在地上:“追!”
他话音还没落,靠近石门的三个人已经跪了下去,双手抱着脑袋,嘴里往外冒黑血。那是被门后溢出来的阴气冲了,凡胎肉体,根本扛不住。
我抱起青铜棺,踉踉跄跄冲进通道。身后的巨石开始往回缩,门缝飞快变窄。就在它快要彻底合拢的前一瞬,我回头看了一眼。
张远山还站在崖顶,灰袍被风吹得翻飞,他手里的权杖,在地上划拉了一下。那不是符,也不是字,是一个血淋淋的——“等”字。
通道里漆黑一片,脚底下是往上倾斜的石阶,又湿又滑。我靠着冰凉的墙壁喘了两口气,左肩的血根本没止住,每呼吸一下,都像有针在肋骨缝里扎。把黑金古刀插回后腰,刀柄上沾了血,握在手里有点腻。
前头不知道通到哪儿。
但胸口贴着的玉牌轻轻跳了一下,方向正指着这条道。怀里的青铜棺也安分了,不再震动,好像要找的地方就快到了。
摸黑数着走了大概三十级台阶,前面隐隐透出点光。不是日光,也不是火光,是一种灰白惨淡的天光,从头顶岩石缝隙里漏下来,勉强照亮了出口的轮廓。我咬咬牙加快步子,每一步都感觉是在耗最后那点力气。
出口外面是条碎石子铺的小路,曲里拐弯通向前面的山坡。风从林子里吹过来,带着下雨前特有的土腥味。天阴得厉害,云层压得低低的,眼看就要下一场暴雨。
我拖着腿走出通道,身后巨石“咔”一声严丝合缝,再看不出半点痕迹。峡谷还是那么静,只有风刮过岩石的呜咽声。
沿着小路刚走了五步不到,左腿一软,“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低头一看,裤腿全被血浸透了,伤口因为一直用力又崩开了。我用手撑地想站起来,掌心却按到一个硬东西。拨开碎石子,是一截断了的青铜片,上面刻着半个符号——跟那些灰袍死士面具里侧的坐标标记,对得上。
这不是不小心掉的。
是有人故意留在这儿的,是线索,还是有一个套?
我把铜片揣进兜里,拄着刀勉强站起来。前面树林子变得稀疏,能看见一间破庙的轮廓,屋顶塌了半边,屋檐底下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铜铃。
还没走到一半,胸口突然一烫。
玉牌隔着衣服,一下一下地跳,像颗不安分的心脏。同时,怀里的青铜棺也极轻地震了一下,方向直指着破庙深处。
我没停,继续往前走。
离庙门大概还有十丈远,身后峡谷那边传来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回头没看见人,但对面陡峭的崖壁上,一道灰影正沿着几乎垂直的峭壁快速移动,手里那根权杖,偶尔反射出一点冷光。
脚步没停。
刚迈过庙门那道破门槛,风陡然大了。屋檐下的破铜铃“哐啷”晃了一下,发出沙哑的响声。我靠在一根歪斜的柱子边喘粗气,解开衣服看肩上的伤。血已经把里衣全浸湿了,再不处理,尸毒顺着血脉走,麻烦就大了。
庙里头,供桌倒了,香炉翻了,地上扔着几张褪了色的符纸。我蹲下身,想捡一张看看,手指头刚碰到纸边,忽然听见头顶屋梁上传来“喀”的一声轻响。
抬头往上看,一根断了的横梁裂缝里,卡着半支断箭,箭杆末尾,清清楚楚刻着一个字——“守”。
我盯着那支箭,没伸手。
就在这时,庙门外风雨猛地大了,第一滴雨点子砸在门槛上,“啪”地溅起一小团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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