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直接拨通了杨铮的电话。
“杨总,我是陆琪琪。”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职业化的冷硬。
“琪琪?”杨铮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但很快安静下来,显然走到了僻静处。
“嗯。杨总,我想请假几天。另外……”她顿了顿,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镇定,“与瑞航科技合作的那个项目,后续的财务跟进工作,我申请退出,麻烦您安排其他同事接手,我会尽快完成交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杨铮是何等敏锐的人,陆琪琪这公事公办到近乎不近人情的语气,与她之前汇报工作时那股灵动机敏劲儿判若两人。
“遇到麻烦了?”杨铮的声音温和下来,带着长辈式的关切。他欣赏陆琪琪的才华,也因着陆琪霖和秦瑞的关系,多了几分照顾。
“没有。只是个人原因,觉得不再适合跟进这个项目,以免影响工作进度。”陆琪琪语气生硬,几乎是在背提前想好的说辞。
杨铮沉吟片刻。他大概能猜到与秦瑞有关,毕竟之前京市出差,秦瑞提前匆匆返回,状态就不太对。但他没有点破。
“假我准了。项目的事……你先暂时与张姐和小王交接吧,这个项目我还是信任你的能力多点,期待你的回归。正好你这段时间先帮我把另外个项目,S国那边分公司有个棘手的财务遗留问题,拖了很久,涉及跨国账务和当地税务稽查,之前总部那边的老陈带团队过去,把存在的问题搞得更复杂了,现在想起都头疼。琪琪,你愿不愿意去?时间可能会长一点。”
陆琪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去。”
她现在急需一个出口,一个能让她远离海城,远离所有与秦瑞相关记忆的地方。S国,天涯海角,正好。
“好。稍后我会让小小把相关资料发你。团队其他人明天出发,你休整一天,后天过去跟他们会合。注意安全,那边情况比较复杂,有任何问题直接向我汇报。”杨铮交代得细致,看似是布置任务,实则是给了她一个体面的避风港,和一个用武之地。
“谢谢杨总。”
陆琪琪在家浑浑噩噩地过完了周末,以工作繁忙为由,拒绝了父母让她多住一晚的提议,提前回到了宿舍。
她推开门时,脸上的泪痕早已擦干,甚至还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但那双又红又肿、即使敷了冰袋也难以完全消除痕迹的眼睛,以及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低气压,立刻就被眼尖的林昕怡捕捉到了。
“琪琪!”林昕怡丢下手机,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你怎么了?回家受委屈了?是不是你爸妈说你什么了?”
陈小小也围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面对室友们真诚的关切,陆琪琪努力维持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她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不是……是秦瑞……他……他要去相亲了。”
“什么?!”
两个女孩异口同声,都惊呆了。
“那个老古板?!他去相亲?!”林昕怡的音调瞬间拔高了八度,气得柳眉倒竖,“他凭什么啊!刚拒绝了我们琪琪,转头就去相亲?他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们琪琪比不上那些相亲对象吗?!”
陈小小也气得小脸通红,难得地附和道:“太……太过分了!”
陆琪琪低下头,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他宁愿去见陌生人……也不愿意……”
“好了好了!不提那个瞎眼的臭男人了!”林昕怡一看她又要哭,赶紧打断她,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用力拍了拍,豪气干云地宣布,“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走!姐妹儿带你去散心!化悲愤为食量!”
“对!琪琪,我们出去玩吧!想去哪儿?我们陪你”陈小小也连忙说。
陆琪琪看着眼前两张写满支持和关心的脸庞,冰冷的心房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好。”
于是,一场名为“治愈陆琪琪”的行动迅速展开。
第一站,海市最繁华的商业步行街。林昕怡充分发挥了她“购物狂”的本色,拉着陆琪琪穿梭于各大店铺。
“琪琪,试试这件!你穿肯定好看!”
“这个包!配你那条白裙子绝了!”
“买!喜欢就买!今天姐请客!”
陆琪琪被她们簇拥着,试衣服,看饰品,耳边是室友们叽叽喳喳的点评和玩笑声。她试着融入进去,跟着笑,跟着闹,试穿漂亮的裙子时,也会在镜子前转个圈。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笑意并未真正抵达眼底,镜子里的那个女孩,眼神深处依旧藏着一片荒芜。
第二站,网红甜品店。林昕怡点了满满一桌子各式各样的蛋糕、马卡龙和冰淇淋。
“科学研究表明,甜食能刺激多巴胺分泌,让人心情愉悦!”陈小小试图用科学理论佐证。
陈小小把一块铺满了草莓的奶油蛋糕推到陆琪琪面前:“琪琪,你尝尝这个,听说很好吃。”
陆琪琪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小块送进嘴里。奶油香甜绵密,草莓酸甜可口,确实是顶级的美味。可是吃在嘴里,却依旧带着一股淡淡的苦涩。她努力吞咽着,对着室友们露出“很好吃”的笑容,心里却在想:他相亲的时候,会请对方吃甜品吗?
第三站,电影院。她们选了一部最近大热的喜剧片。影厅里笑声不断,林昕怡笑得东倒西歪,拼命拍打着座椅扶手。陈小小也捂着嘴笑得肩膀抖动。
陆琪琪坐在她们中间,看着屏幕上夸张的表演,听着周围震耳欲聋的笑声,她也跟着扯动嘴角。可笑过之后,是更深的空虚和失落。喜剧的热闹是别人的,她只觉得周围的黑暗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包裹。
一场电影下来,她的脸颊因为维持笑容而有些僵硬。
从电影院出来,华灯初上。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夜风吹拂,带着都市夜晚特有的喧嚣。
林昕怡还在兴奋地讨论着电影里的搞笑桥段,陈小小偶尔附和几句。
陆琪琪走在她们中间,看着身边来来往往、成群结伴的人们,看着远处霓虹闪烁的万家灯火,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再次将她席卷。
她知道,室友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治愈她。她们的爱和陪伴是真实的,温暖的,像黑暗中的烛火,给她慰藉。
但是,有些伤口,只能交给时间。
她伸手,挽住了身旁林昕怡和陈小小的胳膊,轻声说:“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谢谢你们,用你们的吵闹和温暖,试图驱散我的阴霾。
林昕怡愣了一下,随即反手紧紧抱住她,声音也软了下来:“傻琪琪,跟我们客气什么。”
陈小小也靠了过来,三个女孩在夜晚的街头紧紧挨在一起。
陆琪琪闭上眼睛,感受着来自朋友的温暖。
虽然心底的失落依旧存在,但至少,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治愈之旅或许漫长,但有了这些朋友的陪伴,前路似乎也不再那么黑暗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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