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小报告，玉珠揣着王妃又赏下来的一对金耳环，离开了寝屋。
上头都是领导就是这点好，赏赐收到手软，自己也不用送出去什么。
一出来，冬霜就将她拉到了自己屋里。
身为王妃的大丫鬟，冬霜顶替了从前春杏，和红茹住一间屋子，就在正院的后罩房里。
从前冬霜还没成为大丫鬟时，玉珠时不时也会过来。
进了屋子，冬霜打开自己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碟子黄澄澄的蜜橘、并几样瓜子点心。
这会儿蜜橘还是从南方进贡来的稀罕货，实乃贡品，若非王妃体恤下人，冬霜也吃不着。
玉珠那儿，如果不是跟着宁王爷吃饭，也是没有的，毕竟宁王爷根本想不起来这一茬。
在这一点上，就很能看出男领导和女领导的区别来了。
丫鬟们吃的东西不如主子，大多数都是图个味道，形状没那么讲究。
此刻玉珠面前摆着的就是一碟子盐炒瓜子、一包云片糕和两只油纸包着的烤鸡腿。
甜的咸的都有，这已经是顶顶丰盛的了。
玉珠都被冬霜这阵仗吓了一跳，犹豫着不敢伸手去拿橘子：
“冬霜姐姐，这不年不节的，你怎的拿了这样多好吃的款待我？”
“给你拿了你就吃着，还怕我会害你？”冬霜笑吟吟地看了她一眼。
她与红茹不同。
红茹在王妃面前与玉珠关系一般，私下里却与玉珠交好，端的是明哲保身、不落人口实。
冬霜则是将亲近玉珠摆在了明面上，从不顾忌王妃知道她和玉珠交好会如何，向来坦坦荡荡。
“有道是，无功不受禄，你给我这样多好吃的，万一要我给你卖命，我可不干！”
玉珠嘴上故作夸张，手却已经很老实地伸向了那金黄圆润的蜜橘，兀自剥开了一个，将饱满馥郁的果肉塞进了嘴里。
霎时间，清甜的汁水充斥着口齿之间，幸福得玉珠眯起了双眼。
看见她这幅鲜活的样子，冬霜面上笑意更深。
只是笑着笑着，眼眶却有些湿润了。
她的声音有些哑：“若是我妹妹还在，肯定和你一样……”
玉珠吃橘子的手一顿。
跟冬霜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还从未听她说起过，她还有个妹妹。
冬霜年纪比红茹小两岁，已经二十二了，若是有个十七八岁的妹妹，倒也正常。
“冬霜姐姐，你妹妹……”
冬霜说的是若是妹妹还在，那就说明，妹妹已经没了。
玉珠不敢说太多，怕引得冬霜伤心。
“告诉你也无妨，这事儿红茹也知道。”冬霜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才说：
“小时候我娘带着我和我妹妹去城里省亲，看见路上有卖糖葫芦的，我妹妹吵着要吃，我娘就给了我几文钱叫我去买……”
结果糖葫芦买回来了，妹妹却不见了，只有冬霜阿娘站在原地，抱着冬霜哭得肝肠寸断。
“从那以后，家里过了一段吃饱穿暖的日子……只是好景不长，我娘生了我弟弟，家里又艰难了起来，这才把我卖去了崔府。”
虽然冬霜没有明说，但两人都明白，冬霜的妹妹也是被卖出去的。
可南雍人口众多，事情又过去了这样多年，要找回妹妹何其艰难？更别说冬霜如今也还在王妃手底下当差，轻易无法恢复自由身。
“今天便是我妹妹被卖的日子……每到这天，我就会想起她，我总想着，若是那天被卖的是我就好了，她还那样小，就离开了家里，真不知道要如何过活。”
冬霜话音落下，自己摆了摆手，故作轻松道：
“好了好了，也是我不该，原是想请你来吃橘子的，反倒说起这些不该说的旧事来。”
玉珠空着的那只手握住了冬霜的手：“冬霜姐姐不要难过，这事不怪你，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你如今在王妃身边当大丫鬟，已是前途无量了，想来你妹妹也定能去一户好人家，没准这会儿已经成了家，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正想办法来寻你哩。”
其实这话两人谁都不信，但有念想总比没有好，冬霜回握住她的手，重重嗯了一声。
玉珠将手里的橘子掰了几瓣下来，递到了冬霜唇边，“冬霜姐姐你也吃。”
冬霜跟着吃了几瓣，有些别扭道：
“我还是不大爱吃橘子，一会儿没吃完的，你也带着去前院吃去，省的叫红茹姐姐那个馋嘴的全吃光了去。”
“欸！”一道声音忽然从门口响起。
“有些人说我坏话，我可是听到了！”红茹推开门，佯装恼怒地走了进来。
看见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好吃的，她叉着腰，笑着指冬霜：
“好你个冬霜，竟然藏着这样多好吃的，看我今天不给你吃个精光！叫你藏着掖着！”
冬霜假装小气地俯下身，去护住自己的吃食：“玉珠快带着橘子跑，被叫红茹追上了！”
屋子里照进来阳光，顿时将方才的阴霾驱散了个干净。
没一会儿，翠芜忽然到后罩房来，说是王妃找冬霜伺候。
冬霜跟着翠芜走了，红茹这才收了面上有些夸张的笑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她看向还在剥橘子吃的玉珠，问：“冬霜与你说她妹妹的事情了？”
玉珠心想，既然冬霜将这事也告诉了红茹，那自己知道的也不是什么秘密，随即点了点头。
“唉，二丫也是个苦命人，不瞒你说，这件事其实王妃也知道，当初王妃提拔冬霜的时候，就遣人回清河打探过二丫的消息，只是结果不算太好……”红茹说着，叹了口气。
玉珠心里一个咯噔。
结果不太好，那是人没了，还是……
“当时那个人牙子手里做的生意不干净，像那些年纪不大的小丫头，只要是形貌端正的，最后都被卖去了那些地方……王妃就是担心冬霜经受不住打击，这才没有与她说。”
红茹说完，玉珠也沉默了。
如果是这样，那确实冬霜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看冬霜对妹妹的态度就知道，她是个真心疼妹妹的，不然也不会过去这么多年还耿耿于怀。
她冲着红茹点点头：“我晓得了，红茹姐姐放心，这件事，我不会与冬霜姐姐说的。”
红茹这才拍了拍她的手，送她离开了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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