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子躺在养老院的床上，窗外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洁白的被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望着天花板发呆，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下，就像他此刻缓慢流逝的生命。
小雪坐在床边，轻轻握住辉子逐渐消瘦的手。这双手曾经多么有力啊，能把孩子高高举起，能修好家里所有的电器，能在寒冬里为她暖手。现在却像一片干枯的树叶，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今天感觉好些了吗？小雪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辉子开始没有表情，慢慢有了个哭的表情，眼神却飘向窗外。那里有一棵老槐树，几只麻雀在枝头跳跃。这让他想起年轻时和小雪在自家树下乘凉的时光，那时他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国俊姐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最新的检查报告。红细胞和发炎的指标比昨天好一些了，但还是要继续观察。她轻声说着，熟练地更换着输液瓶。
小雪送医护出门时，在走廊上忍不住问：国俊姐，他...还能好吗？
医护拍拍她的肩膀，没有直接回答：辉子最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
回到病房，小雪发现辉子已经睡着了。她轻轻为他掖好被角，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的相框。那是他们结婚二十四周年时的合影，照片里的辉子精神矍铄，搂着她的肩膀笑得那么开心。
养老院的广播里传来轻柔的音乐，是那首《我的眼里只有你》。小雪记得这是辉子当年大学勤工俭学卖的就是井冈山这个专辑的磁带。她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声音很轻很轻，生怕吵醒别的病床的病友。
傍晚时分，小雪告诉辉子，大学生四级考试成绩公布出来啦，孩子考过了，阅读还考了个201比较不错的分数，辉子表情竟然露出了喜悦。
小雪的手顿了一下，眼睛顿时湿润了。这是生病以来最好看的表情了。辉子哥，我明天给你做点红烧肉吃，打碎了给你注射进去吃。她擦擦眼角，把苹果切成小块注射给他吃。
夜幕降临，养老院渐渐安静下来。小雪坐在陪护椅上，看着辉子熟睡的侧脸。窗外的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们，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新婚的夜晚。
她知道，无论明天的检查结果如何，此刻的相守就是最珍贵的礼物。人生无常，但爱会一直在那里，像月光一样温柔地照亮前路。
第二天清晨，养老院的花园里传来鸟儿的啼叫声。小雪早早地就醒了，她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辉子。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带着花香扑面而来，让她想起了他们年轻时在乡下老家的日子。
辉子也醒了，他望着站在窗边的小雪，阳光给她有了些许白头发的辫子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小雪转过身，惊喜地发现辉子的眼睛比昨天有神采多了。你醒啦？饿不饿？我这就去给你买早餐。她快步走到床边，帮辉子把枕头垫高一些。
辉子听得见小雪的话，用眼神告诉小雪：陪我坐会儿。
小雪在床边坐下，两人静静地听着窗外鸟儿的歌唱。这平凡的早晨，对他们来说却是如此珍贵。小雪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在人民公园，我穿着那条你买给我浅蓝格子连衣裙。
辉子的眼前立刻浮现出那个画面，他笑着点头用眼神示意：那天我紧张得把汽水打翻了，洒了你一身。
两人相视一笑，那些青春的回忆让病房里充满了温暖。这时国俊姐推着餐车进来，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微笑：今天看起来精神很好啊，辉子。
吃过早饭，院长来查房。他仔细检查了辉子的各项指标，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恢复得不错，继续保持。小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下午，小雪特意回家做了红烧肉。她记得要炖得软烂些，这样好消化。当她端着保温饭盒回到养老院时，远远就听见房间里传来笑声。推门一看，原来是大哥带着孙子来看四爷爷了。
小孙子正趴在床边给辉子讲故事书，辉子听得津津有味。看到小雪进来，孩子立刻跑过来抱住她：四奶奶，四爷爷说我讲得比爸爸还好！
小雪摸摸大哥家的小孙子的头，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红烧肉的香气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辉子深吸一口气眼神示意道：直至都没变，就是这个味儿。
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大哥说起工作上的事，小孙子叽叽喳喳讲着幼儿园的趣事。
辉子眼睛里闪烁着久违的光彩。小雪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也许黑夜终将过去，黎明就在眼前。
夜深了，大哥带着孙子依依不舍地告别。病房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监护仪器发出的规律声响。小雪收拾着碗筷，辉子靠在床头，脸上还带着刚才的笑容。
孩子们都长大了。辉子突然感慨示意道，记得康泽小时候，我总嫌他太调皮，现在反倒想他多闹腾会儿。
小雪把碗筷放进塑料袋里，笑着说：你那时候总板着脸训他，其实心里疼得很。每次他摔跤，你都是第一个冲过去的。
辉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小雪走到床边坐下，握住辉子的手：等你好起来，我们让全家再拍一张新的。
辉子的眼睛亮了起来，可是他突然咳嗽起来，小雪连忙给他拍背顺气。
咳嗽平息后，辉子显得有些疲惫。小雪帮他躺下，掖好被角：别想那么多，先好好休息。医生说你再观察两天，指标稳定就能减少输液了。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辉子渐渐平静的脸上。小雪望着辉子，想起医生私下跟她说的话：患者最重要的是保持好心情。她轻轻哼起年轻时辉子最爱听的那首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被子，就像哄孩子入睡那样。
辉子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小雪却睡不着。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望着养老院花园里那棵开满花的梧桐树。明天该给辉子带些什么呢？最近读报纸时他的反应，他最近好像对象棋很感兴趣，也许该把家里那副老象棋拿来...
夜风轻轻吹动窗帘，带着淡淡的花香。小雪回头看了眼熟睡中的辉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无论还要面对什么，至少此刻，他们依然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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