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放下电话，轻轻地叹了口气。办公室里人来人往，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处理桌上的文件。这几个月的日子像是被拉长了，每一个工作日都显得格外漫长。
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经是下午三点，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医院里的辉子。不知道护工有没有按时给他按摩，有没有给他播放他最爱听的评书。前两天小雨说爸爸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虽然医生说这只是神经反射，但小雪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存着一丝希望。
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小雨发来的消息：妈，票已经买好啦！周五晚上六点的火车，我带了爸爸最爱吃的芝麻糖。后面还跟了个笑脸表情。小雪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女儿总是这么贴心。这段时间要不是有小雨在身边，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来。
财务部的小张敲门进来，送来一沓需要签字的报表。小雪快速浏览着数字，却总觉得心神不宁。自从辉子出事以来，她总是这样，工作时总会莫名其妙地想东想西。有时候是想起辉子最爱吃她做的红烧肉，有时候是想起去年一家人去海边，辉子教小雨游泳的样子。
经理，这份报表有什么问题吗？小张见她愣神，轻声问道。小雪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在签字处写下自己的名字。没事，你去忙吧。她勉强笑了笑，目送小张离开办公室。
窗外飘起了细雨，小雪走到窗前，看着雨丝落在玻璃上，汇成一道道水痕。这样的天气，辉子最喜欢泡一壶茶，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听雨声。他说雨声能让心静下来，现在想想，确实如此。
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医院的护工刘阿姨。小雪啊，刚才给辉子翻身的时候，他眼皮动了好几下呢！医生说这是好现象。刘阿姨的声音里带着欣慰。小雪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真的吗？我周五就过去，辛苦您多费心了。
挂掉电话，小雪觉得办公室的空气都清快了许多。她重新坐回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得赶紧把工作处理完，周五才能安心去陪辉子。
想起上周去医院时，辉子的头发又长了不少。小雪特意从家里带去了理发工具，像往常一样仔细地给他修剪。修剪的时候，她一直在轻声说话，说小雨在学校得了奖学金，说阳台上的茉莉花开得正好。虽然辉子闭着眼睛，但她总觉得他能听见。
下班铃声响起时，小雪已经处理完了最后一份文件。她收拾好公文包，撑着伞走进细雨里。地铁上人很多，她找了个角落站着，看着窗外闪过的灯火，心里盘算着要带些什么去医院。辉子最爱穿的那件蓝色睡衣该带去了，还有他睡前总要翻几页的《水浒传》。
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小雨正在厨房里忙碌，桌上摆着几个做好的菜。妈，快洗手吃饭，我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小雨系着围裙，脸上带着笑。这孩子，明明课业那么重，还总是抽空回家给她做饭。
饭桌上，小雨兴奋地说着周末的计划：我打听过了，医院附近新开了一家康复器材店，我们可以去买那个手指康复器，医生说过那个对爸爸的恢复有帮助。小雪给女儿夹了块排骨，心里暖暖的。女儿真的长大了，考虑事情比她还周到。
睡前，小雪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行李。她仔细地把辉子的衣物叠好，又放进几本他常看的书。最后，她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相框，里面是去年全家去旅游时拍的照片。辉子笑得特别开心，一手搂着她，一手搭在小雨肩上。
窗外，雨已经停了。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洒下柔和的银光。小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灯光，心里默默地想着：辉子，再等等，周五我们就可以陪在你身边了。你要加油，我们都在等你醒来。
她轻轻关上台灯，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了在睡前和辉子说说话，哪怕他听不见。今晚，她特别想告诉他，院子里的桂花开了，香味和他出事前那天晚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清晨五点半，小雪就醒了。这是辉子出事以来养成的习惯，总会在天亮前自然醒来。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担心吵醒隔壁房间的小雨。推开窗，晨风带着桂花香飘进来，让她恍惚间想起出事前那个周末，辉子还在院子里修剪桂花树枝，笑着说今年花开得特别好。
厨房里，小雪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早餐。她特意多煮了几个鸡蛋，想着可以带给医院的护工刘阿姨。这段时间多亏了刘阿姨的悉心照料，辉子身上一个褥疮都没有长。电饭煲冒着热气，粥香渐渐弥漫开来。
小雨揉着眼睛走进厨房：妈，你怎么起这么早？小雪回头看见女儿睡眼惺忪的样子，心里一阵柔软。睡不着就起来了。快去洗漱，粥马上就好。她说着，手下不停地将腌好的小菜装进饭盒。
早饭时，小雨突然说：妈，我昨晚梦见爸爸醒了。小姑娘眼睛里闪着光，他坐在病床上，还问我期末考试准备得怎么样呢。小雪夹菜的手顿了顿，轻轻了一声。这样的梦她也做过很多次，每次醒来都要缓好久。
上班路上格外堵车。小雪望着窗外缓慢移动的车流，忽然注意到路边新开了一家花店。她想起辉子最喜欢百合，每次她过生日都会买一束。明天去医院前，得来买几支新鲜的。
公司今天特别忙，季度报表要赶在周末前完成。小雪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总是不由自主地看时间。下午三点，她终于处理好最后一份文件，长长舒了口气。同事李姐走过来：小雪，看你这两天心神不宁的，家里没事吧？她摇摇头，勉强笑笑：没事，就是明天要回老家一趟。
下班后，小雪特意绕路去了那家花店。店主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听说是要带去给病人，细心帮她选了最新鲜的百合，还用喷壶轻轻洒上水珠。这花香能让人心情好。老太太说着，又往花束里加了几支翠绿的配叶。
回到家，小雨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两个行李箱整整齐齐地放在门口，旁边还放着给爸爸新买的按摩器。妈，我查了天气预报，老家明天要降温，我给你和爸爸都带了厚外套。小姑娘细心地交代着，像个贴心的小管家。
晚饭后，母女俩一起检查要带的东西。小雪把辉子的刮胡刀、睡衣、还有他最爱用的护手霜一样样放进行李箱。最后，她小心翼翼地把全家福相框用毛巾包好，放在箱子最上面。
夜深了，小雪却毫无睡意。她轻轻推开小雨的房门，看见女儿睡得正香，怀里还抱着爸爸送她的泰迪熊。这个熊是小雨上小学时辉子出差带回来的，这些年一直陪着她。小雪轻轻带上门，回到自己房间。
她打开手机，翻看起以前的照片。有一张是去年秋天，一家三口在香山看红叶拍的。辉子把她和小雨搂在中间，三人的笑容比红叶还要灿烂。那时谁都没想到，几个月后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窗外的月亮渐渐西沉，小雪终于有了睡意。临睡前，她给护工刘阿姨发了条信息，说明天会带些老家特产过去。放下手机，她在心里默数：这是第161个没有辉子说话的夜晚，但也许明天就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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