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皇城,文渊阁。
此地并非处理日常政务的宫殿,而是内阁首辅、文官集团领袖杨文渊的私人书斋。室内陈设古朴雅致,四壁皆书,檀香袅袅,仿佛与外界烽火连天的乱世是两个世界。
杨文渊,年约六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目光深邃平和,一身简朴儒袍,气质温润如玉。他正手持一封密信,信上字迹潦草,隐含焦急,落款处是一个隐秘的代号。信的内容,是关于北境邺城战况吃紧,以及皇帝暗中启用“影阁”大肆刺杀、并开始在朝野散播对镇北王不利舆论的情报。
“陛下……终究还是急了。”杨文渊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轻声叹息。他端起手边的青瓷茶盏,抿了一口,动作不疾不徐。
在他下首,坐着几位心腹官员,皆是朝中各部要员,此刻神色各异。
户部尚书钱益之,一个富态的中年人,捻着保养得宜的短须,低声道:“首辅大人,镇北王兵锋甚锐,邺城恐难久守。一旦邺城破,中原门户洞开,神都危矣。陛下启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虽可延缓一时,却非长久之计。依下官看,是否……该早做打算?”
他口中的“打算”,意味深长。文官集团与镇北王苏擎天之间,并非没有联络。苏擎天起兵“清君侧”,清的是哪些“侧”?除了皇帝身边几个真正得宠的太监和少数武将,更多矛头是指向把持朝政、结党营私、在军饷粮草上多有克扣掣肘的文官集团,尤其是以杨文渊为首的这一派。但政治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苏擎天私下也曾通过秘密渠道,向杨文渊传递过“清君侧,绝非要与天下士人为敌,待大事定鼎,还需杨公这般柱石辅佐朝纲”的信息。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拉拢。
兵部侍郎孙立人,性格相对刚直,闻言皱眉:“钱大人此言何意?镇北王勾结蛮族,引狼入室,乃是国贼!我等深受皇恩,岂能与之暗中勾连?当务之急,是督促兵部,全力调集兵马粮草,支援邺城,稳固防线!”
“孙侍郎说得轻巧!” 钱益之冷哼一声,“兵部还有多少兵可调?南疆新败,天南州沦陷,秦霸先生死不明,南线精锐尽丧!西线边军要防范西域诸国,东线水师要防备海寇,能动的只有拱卫神都的禁军和部分地方卫所兵!这些兵力,守城尚且勉强,如何出城野战,救援邺城?粮草?哼,国库早已空虚,去年南方水患,今年北境旱蝗,税收锐减,前线消耗如山,钱某这个户部尚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孙立人还想反驳,却被杨文渊抬手止住。
“好了,两位大人皆是为国事忧心。” 杨文渊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启用影阁,行刺杀、散播消息之事,虽手段激烈,却也是无奈之举,意在拖延时间,凝聚人心。我等身为臣子,当体谅圣意,竭力配合。”
他话锋一转:“然,孙侍郎所言亦有道理。镇北王勾结异族,确是大义有亏。此事天下皆知,难以洗刷。我辈读书人,所求无非是江山社稷安稳,黎民百姓安康。若镇北王真能拨乱反正,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事后又能妥善处理蛮族之事,未尝不是一条出路。但若其只是借‘清君侧’之名,行割据篡逆之实,甚至纵容蛮族荼毒中原,那我等便是千古罪人。”
他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如今局势未明,邺城尚在坚守,陛下亦在运筹。我等当下要做的,一是尽力筹措粮饷,保障前线供应,至少要让天下人看到朝廷仍在尽力;二是……静观其变。北境战局,南疆气运动荡,乃至那位新晋地榜第七凌阳的动向,都需密切关注。钱大人,你与各地商会、世家联系紧密,此事还需你多费心。”
钱益之心领神会,这是让他继续与镇北王方面保持若即若离的联系,同时收集情报。“下官明白。”
“孙侍郎,兵部职方司要加强对北境、南疆情报的收集分析,尤其是蛮族各部动向、妖族后续计划,以及……那位凌阳和所谓‘南疆退守义军’的一切消息。” 杨文渊继续吩咐。
“下官遵命。” 孙立人拱手。
“至于陛下那边……” 杨文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崔珏的巡天司盯着紧,我等行事需更加谨慎。陛下越是用激烈手段,说明他心中越是不安。我等只需做好分内之事,静待时局变化。记住,我等是朝廷的官,是天下士人的表率,无论未来如何,大义名分,不可轻弃。”
“谨遵首辅教诲!” 众人齐声应道。
文渊阁的密议,代表着朝堂上一股庞大而隐晦的力量,正在这乱世中小心翼翼地权衡、观望、并试图为自己和背后的利益集团寻找最有利的位置。他们不是纯粹的忠臣,也非简单的奸佞,而是在帝国腐朽肌体中,同样挣扎求存、并试图掌控命运的“聪明人”。
与此同时,北境,邺城攻防战进入最惨烈的阶段。
城墙已被鲜血染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守军人数锐减至不足万人,且人人带伤,疲惫到了极点。但他们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坚定,甚至带着一种麻木的决绝。因为身后已无退路,也因为连日来,城内开始流传一些消息。
有从南边逃难来的零星百姓,带来了天南州陷落、妖族布阵抽取人族气运的恐怖传闻。有朝廷“密使”(实为影阁人员伪装)潜入城中,带来了皇帝陛下痛斥奸臣误国、以致武镇岳将军蒙冤战死、如今陛下正在彻查、并号召天下忠勇之士共抗国贼的“密旨”。还有小道消息说,地榜第七的凌阳并未死,已率南疆残军北上,正在敌后袭扰,让叛军不得安宁。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却在绝望的守军心中,点燃了不同的火焰。对妖族暴行的愤怒,对武镇岳遭遇的同情与共鸣,对皇帝“幡然醒悟”的一丝期盼,以及对凌阳那种“我辈武者当如是”的向往与寄托……种种情绪,化作了支撑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的扭曲力量。
镇北王苏擎天也察觉到了守军士气的变化,他心中恼怒,知道这是皇帝的反制手段。“雕虫小技!待城破之日,一切谣言不攻自破!”
他再次亲临前线督战,甚至不惜动用了一直雪藏的五百“幽狼卫”重甲步兵,配合蛮族萨满施展的“嗜血术”,发动了开战以来最猛烈的总攻!
“轰!轰!轰!”
巨大的撞城车在蛮力推动下,狠狠撞击着早已破损不堪的城门。无数云梯搭上城头,蛮族战士和幽狼卫如同蚁附,嚎叫着向上攀爬。萨满的鼓声和诡异的吟唱在战场上回荡,给进攻者加持着狂暴的力量。
守将张辽身先士卒,带着亲卫队死死堵在城门楼最危险的地段,刀口早已砍得卷刃,浑身浴血,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
“兄弟们!身后即是中原!我等已无退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为了爹娘妻儿,为了武镇岳将军,为了我人族气运不堕——杀啊!” 张辽嘶声怒吼,声音沙哑如破锣,却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杀!!!” 残存的守军爆发出最后的血勇,与登上城头的敌军展开残酷的肉搏。每一寸城墙,都成了修罗场。
就在城门眼看要被撞开,一段城墙被幽狼卫突破,防线即将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
邺城东北方向,尘烟大作,蹄声如雷!一面猩红的“义”字大旗,迎风猎猎!旗帜之下,是一支虽然人数不多(约两千),却队列严整、杀气腾腾的骑兵,正以决死冲锋的姿态,狠狠撞向叛军攻城部队相对薄弱的侧翼!
为首一将,黑袍黑甲,手持一柄暗金与灰黑光芒流转的长刀,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正是凌阳!他身后,武破军、苏红衣各率一队,如同两把尖刀。
“南疆退守义军在此!叛国逆贼,受死!” 凌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战场,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寒意与无匹的锋芒!
噬魂刀出鞘!
一道横亘数十丈、灰蒙蒙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混沌刀罡,如同死神镰刀般横扫而出!所过之处,无论是蛮族战士还是幽狼卫重甲,如同纸糊般被撕裂、湮灭!一刀之下,近百敌军化为飞灰!
【杀戮点+!+!+……】
系统提示疯狂刷过,凌阳毫不在意。他目标明确——直插敌军中军,那杆“清君侧”大旗!
“拦住他!” 叛军将领惊怒交加,数名七品修为的将领腾空而起,各施绝学,想要阻挡凌阳。
“滚开!”
凌阳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们,混沌归墟域骤然张开,如同无形的泥沼,让那几名将领身形一滞,攻势顿缓。紧接着,数道凝练的灰黑色刀气后发先至,如同拥有生命般,刁钻地穿透他们的防御空隙!
噗噗噗!
血花绽放,几名七品将领惨叫着跌落,非死即伤!
凌阳势如破竹,眨眼间已冲至中军大旗三百丈内!他甚至看到了旗下,那道端坐黑龙马上、气息沉凝如山的暗金身影——镇北王苏擎天!
苏擎天也看到了凌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冰冷的杀意。“地榜第七?来得正好!本王倒要看看,你这小辈,有何能耐!”
他并未亲自出手,而是挥了挥手。身旁,四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浮现,气息赫然都是八品初期!正是他网罗或培养的客卿高手!
“拿下他!死活不论!” 苏擎天冷声道。他要看看这个搅动风云的年轻人,到底有多少斤两,同时也存了擒拿逼问南疆龙墓秘密的心思。
四名八品客卿齐声应诺,从四个方向扑向凌阳,气机锁定,杀招尽出!一时间,刀光剑影,拳罡掌风,将凌阳周围空间完全封死!
城头之上,张辽等人看到凌阳突然出现,并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入敌阵,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是凌阳!地榜第七的凌阳!他来救我们了!”
“兄弟们!援军到了!杀啊!”
本已濒临崩溃的守军士气,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再次爆发出顽强的战斗力,竟然将登上城头的敌军又硬生生压了回去!
凌阳面对四名八品围攻,脸色丝毫不变。他甚至没有动用全力,只是将混沌归墟域催动到极致,身形如同游鱼般在密集的攻击中穿梭,真实之瞳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丝能量流动的间隙和破绽。
“太慢了。” 他淡淡评价了一句,噬魂刀骤然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
“戮影·百裂!”
刹那间,成百上千道细碎却锋锐无匹的灰黑色刀气,如同爆炸般以他为中心迸发开来!这些刀气并非胡乱散射,而是如同拥有灵性,精准地撞向四名客卿招式中最薄弱、最难以回防的点!
嗤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四名客卿的攻势瞬间瓦解,护体罡气被割裂,身上同时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骇然暴退!
“怎么可能?!” 四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们四人联手,足以对抗八品中期,竟然被一个看似刚刚突破八品后期的小辈,一招逼退,全员负伤?
凌阳没有追击,他的目光,越过他们,再次锁定了苏擎天。他能感觉到,这位镇北王体内蕴含的力量,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深沉恐怖,绝对达到了八品中期,甚至接近后期!是个劲敌。
但他今日来,主要目的并非与苏擎天决战,而是解邺城之围,提振守军士气,同时……进一步打响“南疆退守义军”和自身的名号!
他提刀指向苏擎天,声音响彻战场:“苏擎天!勾结蛮族,祸乱北境,今日我凌阳在此,邺城你破不了!识相的,速速退兵!否则,他日我必亲取你项上人头,祭奠北境枉死的百姓和武镇岳将军在天之灵!”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凌阳身上,有守军的狂喜与崇拜,有叛军的惊怒与骇然,更有暗中观察的各路探子的凝重。
苏擎天脸色瞬间阴沉如水,他缓缓从龙马上站起,一股如山如岳、混合着铁血杀伐与王者威严的恐怖气势,轰然爆发,与凌阳那冰冷混沌的气势在空中狠狠对撞!
“小辈,狂妄!” 苏擎天怒极反笑,“今日,本王便让你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眼看两位地榜前列的强者,就要在这邺城之下,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对决!
而邺城的命运,北境的战局,乃至整个天下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凌阳,这把从南疆血火中淬炼出的杀戮之刀,终于在北境的战场上,第一次真正向天下展露其足以撼动地榜前列的绝世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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