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杜伊勒里宫深处。
密室内的能量涡流已然平息,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仿佛暴风雨过后沉闷的寂静。破碎的炼金器皿和干涸的能量液在地面铺开一副狼藉的抽象画。
刑天(路易十六)站在废墟中央,暗金色的眼眸中燃烧的战意并未完全消退,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掌控欲。土伦传来的最后画面——玛丽力竭倒地、那个凡人将军倔强的眼神、以及自己划下的那道界痕——在他强大的神念中逐一闪过。
“哼,蝼蚁的顽强。”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密室内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那个叫拿破仑的虫子,比他想象中更有趣一点。竟能在他一丝投影的威压下,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甚至差点逼得那投影动用更强的力量。这种凡人的韧性与组织力,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些敢于向他投掷石块的原始部落。
可惜,依然是虫子。
他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玛丽身上。
那个女人……竟敢插手他的“游戏”。用她那点可怜的生命神力,去阻挡他的毁灭投影?是为了保护那些凡人?还是……在无声地抗议他的意志?
想到她那声叹息中蕴含的复杂情绪——担忧、悲悯,甚至还有一丝对他的恐惧——刑天的心中便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不需要这种软弱的牵绊!他是战神!他的道路唯有征服与毁灭!
但这种烦躁之中,又夹杂着一丝奇异的满足感。就像强悍的巨龙满意地看到它最珍贵的宝藏依旧闪烁着属于他的光泽,哪怕这宝藏试图挣脱他的掌控。
“达努……”他念出她的真名,赤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看来,你需要重新认识到,谁才是主宰。”
他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扫过整座杜伊勒里宫,乃至整个巴黎。
凡尔赛区,临时改造的神罚军营。
卡尔诺少校——如今已是神罚军团的一名高阶指挥官——正带着一队刚刚完成“神力适应性训练”的士兵巡营。这些士兵装备着最新下发的、镶嵌着粗糙暗色符文的步枪,眼神中混杂着对力量的渴望与对未知的恐惧。
突然——
砰!砰!砰!
所有士兵,包括卡尔诺自己,手腕上那个代表着“神恩”与“禁锢”的暗金符文手环,毫无征兆地同时亮起!灼热刺痛感瞬间穿透皮层,直抵灵魂!
“呃啊!”
士兵们猝不及防,发出痛苦的闷哼,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武器。那痛楚并非持续不断,而是一波接一波,如同心脏的搏动,带着明确的惩罚与警示意味。
卡尔诺额头渗出冷汗,强忍着没有跪下。他惊骇地抬头望向杜伊勒里宫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解。陛下…为何突然震怒?
紧接着,一个冰冷、霸道、不容置疑的意志,直接碾压般地浮现在所有佩戴符文者的脑海之中:
“凡逆神者,皆须碾碎。”
“凡有异心者,神罚即刻临头。”
“力量予尔等,是为侍奉,非为质疑。”
没有具体指令,只有纯粹的、高压的威慑!
整个军营,不,是整个巴黎城内所有被刑天力量“标记”的人,无论是在训练、休息,甚至沉睡,都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神怒与剧痛所惊醒、所震慑!
原本因为获得超常力量而隐隐有些躁动的人心,瞬间被这毫不讲理的强大威慑压了下去。窃窃私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敬畏与恐惧。他们清晰地认识到,他们所获得的一切,都源于那位喜怒无常、视众生为蝼蚁的神只。他们的生死荣辱,皆在对方一念之间。
几乎在同一时间。
杜伊勒里宫,王后套房的露台上。
玛丽王后(她的回归悄无声息,仿佛从未离开过巴黎)正凭栏远望。巴黎的夜空阴云密布,仿佛蕴藏着风暴。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冰冷的石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土伦的经历如同噩梦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刑天那纯粹而冰冷的战意,拿破仑和士兵们绝望却顽强的抵抗,以及最后那道仿佛将世界割裂的火焰裂谷……
她能感觉到,他变了。或者说,他正在变得越来越像那个传说中的、只知道战斗与毁灭的刑天。路易十六的躯壳正在被他强大的神格彻底吞噬。
而自己那声无奈的叹息,似乎……激怒了他?
突然,她周身微微一颤。一种无形的、庞大的压力如同冰水般从天而降,笼罩了她。那不是针对肉体的伤害,而是直接作用于她尚未恢复的神魂!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燃烧着暗金火焰的巨眸,在云端之上冷冷地注视着她,带着审视、警告,以及一丝……不容错辨的占有欲。
在这压力下,她感到自己本就虚弱的神力运转几乎凝滞,灵魂深处传来细微的刺痛感。
玛丽猛地咬住下唇,强迫自己站直身体,没有流露出丝毫软弱。
她知道,这是他故意的。他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警告她,宣示他的主宰地位。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刑天?”她在心中无声地发问,带着一丝苦涩,“用恐惧和力量,禁锢一切?”
遥远的密室中,刑天仿佛感应到了她的心绪。
他赤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动。
禁锢?
不。
他要的是……征服。
征服敌人,征服世界,也要征服……她那颗似乎总带着怜悯与疏离的心。
他的意志再次微动。
笼罩着玛丽的庞大压力,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来得突然,去得也突兀。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玛丽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夜空依旧沉寂,但凛冬的寒意,已无声无息地渗透了巴黎的每一块砖石。
而在那寂静的黑暗中,一点微弱的、温暖的生命神力,如同风中残烛,在她心间倔强地闪烁了一下,旋即隐没。
神怒如狱,深寒彻骨。
但只要一点微光不灭,或许……就仍存有一丝改变的希望。
只是这希望,在此刻无比强大的战神阴影下,显得如此渺茫,如此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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