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在胸口跳得厉害，像有人拿锤子一下下敲着肋骨。陈小满盯着天幕上那道裂口，刚才闭合的竖瞳位置，雾气正被某种力量疯狂抽扯，一圈圈往中心聚拢。
他没时间犹豫了。
脚下一蹬，整个人扑向地面，右手狠狠将阴阳玉拍进青石板缝隙。玉石刚嵌入一半，底下就传来闷响，像是地底有东西翻了个身。裂缝顺着掌纹蔓延出去，金光从缝里窜出来，贴着地面爬行，眨眼间围成半圆。
头顶的雾团已经凝成形了——一个比三层楼还高的黑影缓缓浮现，蛇鳞般的纹路在虚影表面游走，七根手指从雾中探出，指尖缠着黑雷，噼啪作响。
“躲好！”他一把捞起白小染甩到背上，顺手撕了张破煞符按在黄大贵后心。老头尾巴一卷，自动缠住自己身子，鳞片咔咔闭合，像穿了层铠甲。
黑影抬手，一道粗如磨盘的雷柱轰然砸落。
金光屏障猛地一颤，尘土炸开三丈高。陈小满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赶紧用桃木刀撑地。耳边全是瓦片崩裂的声音，左右两边的老屋墙皮簌簌掉落，砖头一块接一块砸进巷子，烟尘呛得人睁不开眼。
“还没完。”他咬着后槽牙，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
雷柱压得越来越低，金光开始发暗，边缘出现蛛网状裂痕。他低头看去，嵌在地里的玉正在渗血——不是他的，是石头自己往外冒红丝，混着金流往裂缝里钻。
“奶奶说过……龙气认主。”他喘了口气，反手划破手掌，血顺着刀柄流到地上，“既然认的是陈家人，那就别装死！”
血一落地，整条巷子突然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地底传出一声低吼，不像是动物，也不像风声，倒像是千万条蛇同时吐信。金光暴涨，硬生生把雷柱顶起三尺，裂缝深处冲出一股热流，直灌进他经脉。
他趁机怒吼：“这是我家的地！你滚出去！”
话音炸开的瞬间，屏障向外一推，雷柱竟被逼退半尺。黑影手臂剧烈抖动，七指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骨头在错位。
烟尘散了些，陈小满看见那虚影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怒。它没再加力，反而缓缓收回手臂，雷柱一点点消散在空中。
可就在他松一口气时，脚下大地猛地一晃。
“要塌了！”他反身把白小染护在怀里，就地一滚。身后青石板轰然陷落，露出个黑洞，热风从下面冲上来，带着腐土和铁锈混合的气味。
两侧房屋再也撑不住，墙角接连断裂，瓦片哗啦啦往下掉。远处传来几声尖叫，不知哪家住户被惊醒，窗子刚打开就被震碎。
他扶着断墙站起来，嘴角淌血，但还在笑。
“打不倒我吧？”他抹了把脸，把桃木刀插进腰带，伸手去摸胸前的玉。
温热的，表面多了道新纹路，弯弯曲曲像条河。
他低头看自己手臂，之前被邪修划伤的地方正在愈合，速度很慢，但确实在长新肉。五仙的气息在他体内安稳流转，灰仙那股冷意格外清晰，时不时蹭一下他的灵台，像在检查他还活着没。
白小染在他背上轻轻哼了一声，睫毛动了动。
“快醒了？”他轻声说。
话没说完，天上雾气又动了。
黑影悬浮半空，虽比刚才黯淡，却没消散。七根手指重新抬起，这次没凝聚雷柱，而是缓缓指向他，指尖滴下一颗墨色水珠。
那水珠没落地，悬在半空，越胀越大，最后变成一面镜子似的黑面，映出巷子里的废墟、倒塌的房梁、还有他抱着白小染的身影。
镜面微微波动，忽然传出声音：
“你以为……挡得住一次，就能活到下次？”
陈小满没答，只是把白小染放下来靠墙坐着，顺手把她一缕乱发别到耳后。
黄大贵尾巴还在卷着自己，但鼻尖抽了抽，似乎闻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味道。
“你连实体都没有，”陈小满站直身子，拍掉裤腿上的灰，“靠个影子吓唬人，有意思吗？”
黑影没动，镜面却突然转向巷口。
那里原本躺着一具邪修尸体，现在不见了。
“你不该救他们。”镜中传出新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人，“活着的，才最痛苦。”
陈小满心头一紧，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白小染的手指突然勾住了他的衣角。
他回头，看见她眼睛没睁，嘴唇却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背后。”
他猛地转身。
黑影七指张开，镜面瞬间碎裂，化作无数墨针朝他面门射来。
他来不及拔刀，只能抬手去挡。金光屏障刚升起一层，就被墨针扎出十几个孔洞。针尖离皮肤只剩一寸时，怀里的玉突然发烫，一道金丝窜出，在他面前织成细网。
墨针撞上网，发出滋滋声响，全被弹开。
可最后一根偏了方向，擦过他的左耳。
血立刻流了下来，滴在肩头，一滴，两滴。
他抬手摸了摸耳朵，指尖沾红。
“原来你也知道怕。”他看着空中黑影，“不然干嘛用这种阴招？”
黑影沉默片刻，七指缓缓收拢。
镜面重新凝聚，这次映出的不是他，而是一间老屋——堂口旧址，供桌还在，香炉倾倒，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画。
画上是个女人背影，穿着出马弟子的红袍。
陈小满呼吸一滞。
那是奶奶。
“她没死。”黑影开口，“她在我手里。”
陈小满握紧桃木刀，指节发白。
“你说谎。”
“你可以不信。”镜面一闪，画面变了——昏暗房间里，女人被锁在铁架上，手腕脚踝都有铜环，头发披散，看不清脸。但她左手小指缺了半截，是当年烧符时被火燎断的。
陈小满喉咙发干。
那是奶奶的手。
“想要她活着回来，”黑影声音低下去，“就把玉交出来，站到至阳井边，等我降临。”
陈小满没说话，只是慢慢抽出桃木刀。
刀尖指向天空。
“你听好了。”他一字一顿，“你要找的人是我。要抢的东西在这儿。要报仇——尽管来。”
他举起刀，猛地劈向地面。
金光顺着刀锋炸开，震得整个废墟都在抖。烟尘腾起，遮住视线。
等尘埃稍落，他仍站在原地，刀插在地上，背对着那面黑镜。
“下次见面，”他头也不回，“我不再用玉挡你的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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