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的手指已经完全麻木，掌堂令卡在那颗青灰色心脏的正中心，刀身被黑血裹住，像陷进了一团活的泥沼。他能感觉到那东西还在跳，每一次搏动都顺着刀柄往他体内钻一丝阴冷，像是有根针在骨髓里慢慢打转。
黑血顺着刀刃流下来，滴在他脸上，烫得皮肤一抽。他下意识想抬手去擦，可手臂刚动，眉心就是一阵刺痒——那滴血竟没落下，反而沿着鼻梁往上爬，细如发丝，泛着暗红光。
“别让它进脑子！”
白小染的声音炸在耳边，紧接着手腕一紧，一缕狐毛缠了上来，勒得皮肉发麻。她整个人扑到他身侧，另一只手甩出三根毛丝，交叉封住他额头前方。符文触到毛丝的瞬间，噼啪作响，焦味腾起，她袖口当场卷边发黑。
“这玩意儿会认路！”她咬牙，“它知道该往哪儿钻！”
陈小满猛地闭眼，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眼前一闪，火光冲天，屋梁倒塌的声音砸进耳膜，一个小女孩跪在院子里哭喊“哥哥”，下一秒就被黑影拖进井口——那是他从没见过的场景，却熟悉得像是自己经历过。
他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沫。不死之血在经络里奔涌，强行把脸上的黑血逼出毛孔，可那符文像长了嘴，顺着汗珠逆流而上，眼看就要贴上眉心。
黄大贵趴在一旁礁石上，尾巴贴地急颤：“灰哥！快啊！再不来就真成容器了！”
话音未落，一道灰影从石缝里窜出，低空掠过水面，嘴里叼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龟甲碎片。它没停，直接跃向陈小满面门，在距离鼻尖半寸处松口。
龟甲悬住了。
表面四个字微微发亮：阴阳永固。
符文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硬生生从皮肤上剥离，扭曲着挣扎。白小染趁机收紧狐毛，手腕一抖，将整段束缚往龟甲方向推。那符文突然分叉，一支继续扑眉心，另一支直奔太阳穴。
“还想绕道？”白小染冷笑，指尖一弹，新生狐毛炸开成网，拦住侧翼。
龟甲吸力骤增，嗡的一声，符文整个被拽过去，啪地嵌进甲面，纹路与“阴阳”二字交错纠缠。裂痕随之浮现，细细密密爬开，底下透出红光，像有什么东西在里头睁开了眼。
陈小满喘了口气，伸手接过龟甲。掌堂令还插在心脏里，纹丝不动，但他不敢松手。刚才那一瞬，他分明听见一个声音在脑子里说：“你本就是我的容器。”
“谁给你的胆子碰我名字？”海底深处传来一声怒吼，震得海水翻滚，气泡成串炸开。那颗青灰心脏剧烈抽搐，表面文字疯狂扭动，像是要挣脱束缚重新拼合。
陈小满低头看刀。黑血仍在流淌，但流速慢了。他五指收紧，指节泛白，准备拔出来。
“别急。”白小染按住他肩膀，声音压得很低，“刚才那一下只是把它赶出去，没伤到根。你要是现在拔刀，它还有力气反扑。”
黄大贵喘着粗气凑近：“我闻到了……不止是邪气，还有‘名’的味道。这老蛇把自己的真名炼进了心脏，等于是命门所在。你现在动它，等于直接跟他神魂对撞。”
“我知道。”陈小满盯着龟甲裂缝里的红光，“所以他才想让我沾血，好顺藤摸瓜钻进来。”
“可惜你命格够臭。”白小染哼了一声，“阴煞孤星，百鬼不侵，连邪修的魂都想吐。”
“谢谢夸奖。”他扯了下嘴角，抬手把龟甲塞进怀里，外衣一裹，暂时挡住那点红光。
灰仙跳上他肩头，爪子轻轻搭在他颈侧，耳朵朝海底方向偏了偏。
远处，石雕仍悬浮在幽灵船阵中央，双目黯淡。可就在三人注视下，那脑袋缓缓转了过来，正对着他们所在的位置。
“它知道我们在哪。”黄大贵低声说。
“不是知道。”陈小满握紧掌堂令，“是感觉到了。它刚才试过夺舍，失败了，但也摸清了我的位置。”
白小染眯起眼：“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是等它恢复力气再来一次，还是先把这破刀拿回来？”
“拿回来。”他说得干脆，“但它既然敢露脸，就得付出代价。”
他弯腰，左手撑住海底岩层，右臂发力，一点点往上提刀。掌堂令纹丝不动，像是被焊死在了心脏里。他又加了三分力，刀身终于松动半寸，黑血喷涌而出，溅在他胸前。
龟甲突然发烫。
他低头一看，裂缝扩大了一圈，红光更盛，隐约传出低语，断断续续：“……归来……重铸……躯壳……”
“还在念叨？”白小染一把抽出腰间匕首，抵在他胸口，“再敢动，我就先把你扎个对穿，省得便宜那老蛇。”
“你真狠。”他苦笑。
“我这是为你好。”她瞪眼，“你以为被附身是什么好玩的事？上一个被夺舍的弟马，最后把自己烧成了炭人，连灰都没剩下。”
黄大贵忽然抬头：“等等……你们听没听到？”
海水平静下来。
没有浪声，没有气泡，连远处幽灵船的移动都停了。
只有心跳。
咚、咚、咚。
来自那颗心脏，也来自龟甲内部。
两个节奏开始同步。
陈小满脸色一变，猛地抬手拍向龟甲，灵光注入，裂纹暂时稳定。可就在这一瞬，掌堂令突然剧烈震动，刀柄自动旋转了半圈，像是被人从另一端拧动。
他的手指再次发麻。
“它在拉！”白小染抓住他胳膊，“快撒手！”
“不能撒。”他咬牙，“刀一离体，阵法立刻复原，九艘船底的锁魂链会重新钉死，我们之前全白干了。”
“那你打算抱着这破刀等到明年？”
“我打算让它尝尝什么叫反噬。”
他松开左手，任由身体下沉半尺，右手猛然发力，将掌堂令往里又捅了半寸。
黑血喷得更高。
龟甲上的裂纹瞬间蔓延至边缘，红光暴涨，几乎刺眼。
海底传来一声凄厉怒吼：“尔等竟敢坏我化身！”
灰仙竖起尾巴，爪子狠狠掐进他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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