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检察院，检察长办公室。
季昌明正焦躁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手里的那杯龙井茶，已经凉透了，他却一口都没喝。
他心里把侯亮平骂了不下八百遍。这个惹祸的祖宗，刚答应得好好的，一转眼就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季昌明一个激灵，赶紧拿起手机，是陆亦可发来的第二条信息：“他已经到银行楼下了。”
季昌明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完了，完了，这下是彻底拦不住了。
他刚想给陆亦可回个电话，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把侯亮平拖住，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陆亦可：“人已经带上车了，正在回院里的路上。”
季昌明拿着手机，手都有些发抖。他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再想把人放回去，已经不可能了。现在，他必须要做一件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给李达康打电话。
这个电话，他躲不掉。与其等着李达康的电话打过来兴师问罪，不如自己主动打过去，说明情况，至少还能掌握一点点主动权。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拨号盘上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按下了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我是李达康。”电话那头，传来李达康那标志性的、沉稳而有力的声音。
“达康书记，您好，我是季昌明啊。”季昌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但那微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哦，昌明同志啊，有什么事吗？”李达康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季昌明清了清嗓子，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开口：“书记，是这样……有个情况，我需要向您汇报一下。”
“我们院里，反贪局新来的那个侯亮平同志，您知道吧？最高检派来的。”
“嗯，知道，沙书记跟我提过。”
“今天上午，他在审讯大风厂的蔡成功时，蔡成功……举报了欧阳菁同志。”季昌明说得异常艰难。
电话那头，沉默了。
死一般的沉默。
季昌明甚至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他握着话筒的手，已经全是冷汗。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李达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那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又冷又硬：“他举报了什么？”
“他……他说，欧阳菁同志收受了他两百万的贿赂，帮他违规办理了贷款。”
“胡说八道！”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猛烈的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紧接着，是李达康压抑着怒火的咆哮，“一个奸商的话，你们也信？季昌明，你们检察院就是这么办案的吗？！”
“书记，您先别激动，听我解释。”季昌明吓得一个哆嗦，赶紧说道，“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那个侯亮平，他……他年轻，办案心切，没等向我详细汇报，就……就直接带人去银行，把欧阳菁同志给……请回来了。”
“什么？！”李达康的怒火彻底爆发了，“你们把人给抓了？！谁给你们的胆子！季昌明，你这个检察长是怎么当的？！”
“书记，这是个误会，侯亮平只是口头传唤，请欧阳菁同志回来协助调查，不是抓捕……”季昌明还在徒劳地解释着。
“协助调查？有你们这么协助调查的吗？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跑到银行去抓人！你们把市委放在哪里？把我李达康放在哪里？！”李达康的声音，已经接近于嘶吼。
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太蹊跷了。是新来的沙瑞金要对自己动手了吗？还是这个侯亮平，就是一个不知深浅的愣头青，想拿自己当上位的垫脚石？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能坐以待毙！
“季昌明，我告诉你！”李达康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我不管你们用什么理由，什么程序。一个小时之内，我必须在我的办公室里，见到欧阳菁！如果见不到，后果自负！”
说完，他“啪”的一声，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忙音，季昌明呆呆地坐在那里，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他知道，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已经被侯亮平这个愣头青，亲手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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